048 遗弃之地
第二天一早，鹿南悠悠醒转。
他揉了揉太阳穴，一周不休不眠，使他整个人几乎都处于了一个精神崩溃的边缘。
一天一夜的休眠，让他的精神饱满了许多。
当他睁开眼从床铺上起来的时候，看见了房间角落里靠墙安睡的艾尼。
少年的眉眼微微皱着，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疼。
感受到自己心中一闪而过的念头，鹿南小脸一红，连忙甩了甩头。
——我到底在干什么……这真是个糟糕的想法！
他呼出一口气，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房间，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床边的地上摆着些黑面包和一碗清水，想必是艾尼替自己准备的。
鹿南看着食物和水源，喉头不禁滚动了一下。
他已经一周多没有进食了。
自从离开要塞以后，他就再也没吃过一般意义上的食物——在无边无际的雪野里，没有任何野物可以狩猎烤了吃，野兽们似乎都躲藏了起来，不想被魔物发现；而且冬季大雪纷飞，也没有野果可以采摘。
鹿南这段时间用来果腹的，只有离开小镇时携带的地图，和扒开白雪在野地里找到的枯草。
他已经好些日子粒米未进、滴水未沾了。
鹿南再也忍不住肚中的饥饿，连忙将黑面包塞进口中，囫囵吞咽。
原来觉得酸涩凝重的面包，现在也感觉相当美味。
清淡无味的一碗水，现在却仿佛清甜可口的甘泉一样。
“够了吗？不够我再给你拿点？”
稚嫩的声音在小房间里响起。
鹿南抹干净嘴角的面包屑，抬头望去，正是艾尼。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醒了。
鹿南咳嗽了一下，连忙灌了口水，吐词模糊道：“差不多够了。我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一次不能吃太多。”
艾尼点了点头。
这点道理他也是知道的。
鹿南再度环顾了一下房间的环境，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你这些日子休息的地方？”
艾尼点了点头：“最近我在练习风语者序列的二阶魔法，比较喜欢独处。战锤——就是目前安身于要塞的旅法师们的首领，一向比较关照我，见我正在学习，就把这个单人房间分配给了我。”
鹿南笑了笑，道：“风语者序列的二阶魔法？哈哈，不错嘛，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晋升第二阶了……”
艾尼也笑道：“我昨天看你，好像在魔法序列上也有了晋升。你使出的那个魔法，是你之前没有使用过的。”
他说的是昨日鹿南对虫型魔物出手时用的魔法。
那个魔法使将出来，鹿南的皮肤上出现了一条金色的纹路，看起来就像一条流淌在山间的河流，很有艺术的美感。
那个时候艾尼站在鹿南面前，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鹿南身上膨胀开来的魔力，浑厚如同山岳一般。
鹿南听到这话，却是苦笑一声，低下头去：“你若像我这般经历了死地，也会爆发出强大的学习潜能。在这些日子里面，我几乎天天都要和魔物战斗，不知不觉中也就这样突破了……”
艾尼听到这话，眼皮颤了颤。
——不知不觉中突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打击人呢？
原本艾尼还以为就自己一个进步如飞的。
没想到因缘巧合下结识的一个同龄相仿的伙伴，竟然也跟他一样天赋异禀、进境神速……
艾尼定了定神，见鹿南说完这话就陷入了沉默，心念一转，问道：
“对了，你离开要塞后去了哪里，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即便经常遇上魔物，也不可能这么狼狈吧？你没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鹿南叹了口气，继而定了定神，正视着艾尼的双眼道：“休整？这一路上没有什么地方能逃过魔物的侵扰……为了呼叫救援，同时也为了自保，我去了寒冬城。”
艾尼一愣：“去寒冬城？哦，对，你昨天提到，你离开奎恩村后就去了寒冬城，想找到支援。”
鹿南点了点头，可在这个时候，他的脸上露出阴郁的神情：“可是我没想到……寒冬城会那样绝情……”
艾尼一怔：“绝情？你没找到支援吗？嗯，这中间可能有误会……我听说，寒冬城那边，旅法师营地已经四处放出了悬赏，许多旅法师都在向北方增援。也许你找不到支援，是因为寒冬城里面的巫师已经倾巢而出……”
鹿南冷笑了一声：
“旅法师来北方支援？根本没那回事！支援早就已经断绝了！我在路上遇到了不少想从北方逃难进入寒冬城的人，得知寒冬城一个星期以前就封城了。若我猜得没错，寒冬城那边，估计已经放弃我们了。”
艾尼有些迷惑了：“放弃？不存在吧？现在在要塞里聚集的这些巫师，都是寒冬城过来的支援。”
鹿南眉头一扬，问道：“你说说，他们什么时候过来的？难道是最近几天？”
艾尼张了张嘴，这时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他们基本上都是一周……一周前过来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最后一伙旅法师抵达要塞的时间就是上周末。”
鹿南点了点头，道：“这就是了。我听说，寒冬城那边已经封闭了城门。据说，当今这位寒冬城的城主、所谓的北境之王，害怕魔物入侵，更害怕已经感染了魔物诅咒的人进城，现在已经颁布了新的指令。如今寒冬城城门紧闭，严格不进不出。”
艾尼一怔，问道：“那我们这里怎么办？莱茵小镇还有奎恩村，他们不管了吗？”
鹿南叹了口气，道：“奎恩村那边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莱茵小镇这边，主要面临的是魔物侵扰的问题——其实，这个问题有一个稳定的解决方案。我先问你，你知道这些魔物的起源吗？”
“起源？”艾尼呆了一下。
鹿南见状，知道艾尼不清楚，于是解释道：
“没错，起源。这些魔物不是凭空出现的。所有的魔物都由一只强大无比、超出法则的始祖增殖分裂而来。如今在北境逍遥自在的这些魔物的【起源】，是一只被称为【芬尔克恩】的魔物。魔物图鉴上记载，这只魔物是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存在，是出身于【旧日支配者】序列的【不可名状之物】。”
艾尼感觉自己有些跟不上节奏，捂了捂额头道：“等等，旧日支配者？不可名状之物？那是什么？”
鹿南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自顾自道：
“对于像芬尔克恩这种级别的魔物，本身就被施加了强大的禁制。即便禁制一时解开，从沉睡的状态中苏醒，也不可能维持多长时间。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再度陷入沉睡当中。”
顿了顿，鹿南继续道：
“若我猜得没错，寒冬城那边，高层应该已经经过了比较深层的考虑。在他们看来，派遣大量的旅法师前来，不但可能丧失大量的战力储备，还需要为之支付高额的佣金。因此他们选择放弃北方。毕竟在寒冬城北边、会受到魔物影响的，也就几个类似于莱茵小镇的小城镇，以及奎恩村那样的一些小村庄。对寒冬城本来就没有多大的经济贡献。”
听了这话，艾尼脸色苍白，嘴唇气得发抖：
“你的意思是说，用北方我们这些平民的性命，还有少数过来支援的旅法师的性命，去换取寒冬城的安全保障、更小的经济损耗，这就是如今的北境之王及其麾下学士们所做出的抉择？”
鹿南无言，不带任何表情地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