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道别
初秋的夜晚惯常带着凉气，湖面微波粼粼，倒映着月光，碎成一湖的光影，湖边的木槿花朝开暮谢，到了时辰，万千朵淡紫色绚烂得奔向湖面，卷起的微弱气流将木槿花香四溢开来。
大片的花瓣落在陶小七身上，那偶尔触碰到脸的轻微触感，让陶小七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随即注意旁边的屋子，害怕吵到他。
她不记得自己在这里跪多久了，但以膝盖的发麻程度，大约已经很久了，顾玄笙的灯烛还亮着。
没了灵力，陶小七在黑夜里的视力大不如前，她很怕黑，在这个没有路灯的年代，顾玄笙屋子里亮着的灯火倒是给了她一点点安抚。
天要是一亮，宋尔辞就要离开了。
陶小七不太明白顾玄笙为何要因为宋尔辞产生幻觉而生这么大的气，连给两人缓和的时间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前天晚上的事情，他一直记在心上，所以借题发挥？
不管怎么猜测，陶小七也只能在这里等着宋尔辞来跟自己告别。
果然，当幕天启明星表现自己极强存在感的时候，她看到了和启明星一同出现的宋尔辞。
还真是符合他人设的出场。
“二师兄！”
陶小七等来了他，声音之中透了点高兴。
宋尔辞蹲在她旁边，可他像是有了分寸感一样，两人的距离总觉得不似从前那边亲昵，开口的声音也失了从前的肆意。
“小七，我之后就不能陪你历练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二师兄……”
碎光映不了宋尔辞的眼睛，他带着陶小七不明白的疲倦感：“其实回去静思己过也挺好的，有些事情，我也得好好想明白。”
陶小七吹不走自己额头上的花瓣有些难受，可她又动弹不得，只好求助宋尔辞：“你能帮我把头上的这个花瓣弄走吗？”
宋尔辞还没应答，一阵风刮过，正好把她头上的花都吹落得一干二净。
陶小七顿时舒服了，呼出了口气：“二师兄，你回到九仙宗门之后，就听师尊的话，好好关禁闭，不要到处乱跑，也别跟其他同门有过多的接触。”
关禁闭这种事情，从陶小七穿过来以后，两个人被罚的次数不少，却一次都没遵守过。
她怕宋尔辞被自己带出了坏习惯。
宋尔辞点了点头。
陶小七还觉得不够，又强调道：“尤其是小月，你不要总念着她。”
宋尔辞忽而笑了笑：“你这么说，很容易让人误会。”
误会什么？
误会她喜欢小月？
陶小七也跟着笑：“反正师尊生气都不会很久的，到时候等他气消了，我还要把你带在身边……”
——我的好大儿可不能死。
“我谢谢你。”宋尔辞看了眼还亮着灯的屋：“师尊近来有些严厉，你乖着点点，听师尊的话。”
从前只见过他护短，才养出这么一群调皮弟子。近来却时常罚他们，想来是因为自己和陶小七确实太无法无天了些。
提起顾玄笙，陶小七的思绪略微有些走偏：“欸对了，二师兄，你知道什么是毒人诛吗？之前师尊提起过，但是没细说，好像跟这件事有关。”
“毒人诛？”宋尔辞微微有些惊讶：“就是个人变半妖的过程……师尊是查到谁变成半妖了吗？”
“不知道。”陶小七对这个词没什么印象，听说人变半妖，本来疲惫的脑袋提起了神：“人怎么会变成半妖？难道是跟僵尸一样，被咬一口就感染了？”
“没那么简单，人同妖兽进行全身换血，才成毒人诛，哪怕一滴人血余在体内都成功不了。这方法跟魔修一样，也是短时间内提高修行的一种邪派方法，在妖兽分阶之中，毒人诛属于高阶妖兽，那是个很危险的妖兽。”
陶小七疑窦丛生：“高阶妖兽？四大高阶妖兽我们就杀了两，毒人诛难不成比刀麟龙还厉害？”
宋尔辞竟然点了头，承认了毒人诛的江湖地位：“毒人诛排不上四大高阶妖兽，是因为其半人半妖的特殊性。由人变妖兽，虽外貌保持着人的模样，身体却有了妖性，寿命有长有短，还因为没办法和人接触而绝子绝孙。”
“什么人才会甘愿成为毒人诛啊，疯了吗？”
“你还小所以不明白。这世上，多的是没办法开根炼气的普通凡人，可人心总有贪念，权利，欲望，杀戮，折磨……”
宋尔辞忽然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道：“甚至有的人本没有这些贪念，只是想努力活着，却被欺凌，被压迫。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们又怎么会忍受痛苦成为毒人诛。”
他说起这些的时候，话里无端带着沉沉的叹息。
即使是小说，也不会从头到尾都是伟光正，角落里的阴暗，比想象之中更可怕。
陶小七感慨道：“若真的是因为毒人诛，我倒希望对方是因为贪念，而不是因为走投无路。这样下手还能干脆些。”
宋尔辞语重心长道：“无论对方是不是走投无路，你都不能手软。从成为妖兽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是要害人的，明白吗？”
“哦。”
陶小七脑袋中闪过被妖兽啃食过的尸体。
妖兽残杀成性，放过一个妖兽，就有可能多几十个这样的受害人。
子时已过，还在苟延残喘的木槿花都支撑不住，簌簌落下，安静的空气之中带着颓败的香气，宋尔辞陪着陶小七跪了一会儿，安静得欣赏残花落尽。
他其实有点不太敢看陶小七。
幻觉的虚妄，来源于内心的荒唐。
而陶小七还在暗自琢磨着，如果是毒人诛，那仙修打不过，就能解释得通了。
只是思索了一会儿，陶小七便有些困了，想要提起精神，便开口道：“二师兄，你能捧一些水泼我脸上吗？”
没人应答。
“二师兄，你走了吗？”
身边连呼吸声都没有。
难怪余光里都没了他的身影，就这样悄声无息的离开。
奇奇怪怪的。
陶小七实在难受，又喊了声：“师尊！”
顾玄笙带着特有的懒慢：“何事？”
陶小七没想到他回应得这么快，一时间卡了卡：“师尊，我想如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