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大不中留

　　“喜欢吗？喜欢吧？”江潮生给小丫头买回来一根相当漂亮的项链，吊坠大约有一个成年人的小指头肚那么大，做成地球的形状，大体上是用蓝宝石和绿宝石拼嵌出来的，再点缀一些蛋白石和黄晶石，做成还没打热核战争以前的地球的模样。

　　“你就只会送人这种东西……”这时他前妻插了一句道。

　　“女孩子就应该从小给她买这种东西，不然……”江潮生本来的意思是说，不然长大后她就会被买这种东西的人轻松拐跑，但回头一想他当年就是用这种手段把前妻拐跑的，所以他又住口不说了，转而去逗弄小姑娘，“小丫头，看到了吗？这就是地球！我们过去的家园！你好好读书，将来……”他这时看了江睿一眼，这姑娘正一副莫衷一是的神情看着这个场面，“……将来你就可以像你姐姐一样做舰长，你们努力奋斗，也许我有生之年就能回到地球了……”

　　“我们的家不好吗？”小姑娘接过了坠子，递给她姐姐，意思是让她姐姐给她戴上。江睿默默地把手饰盒里的项链拿出来，摘开了，调到一个合适的长度给小姑娘戴在脖子上，在这中间一句话都没讲。

　　“我们的家当然也好，不过还有更好的地方，地球是最漂亮的！那里有海洋、湖泊、高山、平原、森林……”

　　“我们这里也有海洋湖泊呀！”小丫头刚睡了一觉，精神特别好，这家伙也很聪明，故意地依在江睿怀里任她把玩，而且她本能地感觉到她爸爸是有点怕姐姐的，所以就做一个中间传话的人。

　　“我们这里可没有别的……”

　　“那我要多向姐姐学习，让爸爸能回到地球！姐姐，你多教教我好不好？”

　　“小滑头……”江睿当然知道小丫头是什么意思，刮了刮她的鼻子，“来菜了，吃饭吧！要不要姐姐喂你吃？你自己学会用筷子了吗？”

　　“我会！可是我用得不好！姐姐，你喂我嘛……”

　　这个家庭生活的场面总体上来说还是比较温馨的，江睿不太跟她爸爸说话，人长大以后很多事就没法跟家人说了，何况以她那样的身份她也养成了谨言慎行的习惯。土卫六上的人们是普遍生育比较早，年轻又有成就的人也挺多，但像她这种家世里比较显赫的人家难免戳你脊梁骨，所以她在工作的时候一般都说话很少——其实很多时候她也不用说什么话，她爸爸还安排了一个副手，一个四十好几岁的人在旁边辅助她，知道她有点年轻很多事可能做不来，所以有这样一个老到的人在旁边。不过江睿成长还是相当快的，她现在已经可以独立处理很多事了，也许再过几年她就不用这样一个副手也可以独挡一面了吧……

　　至于江潮生的前妻，这是家庭里的祸害，如果你注意观察的话每一个家庭往往都要出一个拖累大家的人，在这个家庭里就是这个前妻。她和江潮生离婚的原因，说来也简单，就是有钱有势以后要放飞自我，不愿被家庭束缚了。江潮生既然是那样一个身份，当然不希望搞出这种乱七八糟的家庭问题，但是他管不了他的老婆，过去地球上有句话说男人有钱就变坏，这恐怕又是女人嘴里传出来的话，因为在这个家庭里就是女人有钱也要变坏。江潮生有几年特别忙，那个时候他的电子脑还没做出来，但统一太阳系的计划可是吹出去了，所以加班加点地在做电子脑，经常性地日夜赶工不在家，他老婆可不忍他这个，有机会就跟他搞事情，终于是把婚离了。离了以后江潮生为了江睿着想给了前妻一大笔财产，这个离异的妇女当年才不到三十，又有了这么多钱，就沾了一个不太雅观的恶癖——喜欢跟小年青们在一起玩，也学着年轻人上酒馆下夜店拥入呼出的，玩得十分happy，家里就是两个保姆在照看江睿，所以这孩子小时候的生活环境是有点问题的。她的妈妈，既然钱上面没有什么限制，就越老越花俏，她玩的那些东西这本书不能写，不然就发不出去……

　　顺带一提，土卫六因为要经常和其它卫星、行星上的人做交易，他们是有货币的，这种货币用的仍是金本位，金子在地球上是价值最恒定的，在太阳系里也一样，星际之间交易一般都是用黄金锚定货币价值，土卫六就是囤黄金的地方——就像以前地球上金本位的时候米国是大家囤黄金的地方一样，本来是为了囤在他们那里结算方便，结果这帮人早就给你花光了，人家来要他就耍赖不给，你再逼它它就跟你打仗……土卫六花没花别人钱不知道，反正这些星际交易用的都是黄金锚定一个价位，然后用数字货币流通，这和火星的制度完全不同——所以在土卫六上就有特别明显的高低贵贱而在火星上没有，这两种经济管理方法谁好谁坏暂时还看不出来。

　　所以江睿不喜欢说话是打小就有根源，她唯独跟一个人说话说得多，就是上次跟她产生爱情的那个小伙子。这个小伙吧，严格意义上来讲跟她是门当户对的，家里也是有钱有势，虽然不像江潮生一样参与了土卫六的战略计划，但高低也算一方豪强，可以这么说，江潮生的曳行车能飞多快那小子的车就能飞多快，原地起飞飞出土卫六都没问题，这么一讲大家就有个基本概念了。土卫六上的政府虽然叫“联邦”，可不是过去那种松散的联盟体制，如今太阳系可没有那么多地方那么多资源让大家各自占一个地方称王称霸还老在那儿琢磨、而且还实施着反攻火星的计划，要做成这一件事需要极大的凝聚力，所以名义上是联邦，其实是新星城领导下的各个城市和海底基地，这些城市或者基地各司一职，各有各的专攻的强项，总结一个目的就是占领火星，重返地球——因为地理，不，天文位置就定死了，你不可能回地球不打火星，留个大爷在后面抄你后路，万一地球不能住连回家的机会都没有——这都是关联的。

　　江睿原地爆炸那一次的爱情故事就是跟这样一个城市的“城二代”搞出来的，那个小伙可不是一点本事都没有空口白牙就把她骗了，而是……怎么讲呢，不太好说明白，还是拿宇宙来打比方吧。就好像是两颗恒星要克服它们之间的暗能量的离散之力和暗物质的隔绝之力以及它们自身的物质引力才能和谐互转，形成一对双星或者撞成一颗新星，你想一想就能明白，在茫茫宇宙中这种事发生的机率有多小。大家都要特别小心，一圈一圈地围着一个质心远远地就开始转，要克服各种你看得见看不见的力量，最后才能在一起。结果是转到半中间你就嫌弃对面这颗恒星亮度不够密度不高带来的各颗行星看上去恶了巴心，好像还不如自己一个人在宇宙里游荡来得舒服，于是你就把他推开，或者他把你推开，你以为的是推开以后你还能回到当初没有动这种跟另外一颗星球一起转的状态，要有那么便宜后人、恒星过得就太过于舒服了……对面这颗恒星除了要对你进行各种引力上的你能看得见的摄动，把你的系内行星搅得一塌糊涂，还有暗物质上的你看不见的扰动，更多的是暗能量翻翻滚滚，这些扰动当时没显现出来，过后慢慢结果就来了——对于江睿来讲就是原地爆炸，成了一个黑洞……

　　所以她才唯有对小江智最好，也只能对她一个人好，因为这颗小星星刚刚冉冉升起，也许她受得关爱多一点就能避免像她姐姐一样重蹈覆辙——其实我们在这里说的所有理论上的东西江睿一概是没想明白而且也听不下去的，她需要一些其它的扰动才能明白她以前的那些事是什么原理，但是明白已然晚了，你自己塌缩成一个黑洞那么在现实上就谁也救不了你，为你着想还是找找别的办法，过过意识、精神上的生活得了，没有更好的路可以选。

　　“姐姐，爸爸在问你最近工作呢！你想什么去啦？”江睿本来正在出神，也就是江湖传言的那种“没来由的年轻人的忧郁”，其实她什么也没想，本质上就是不懂、不明白而且还懒得想、不相信，就是活得不痛快又没有别的办法，是年轻的一种表现：愚蠢。

　　“没想。”江睿连“没想什么”都懒得说全，这时她抬起眼来看了对面正关切地看着她的江潮生一眼，“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日常那些。”

　　“哦……就是说还是每天都是内勤工作，挺好的，这对你也是一种锻炼……”江潮生没话找话地说。

　　“最近有一个出外勤的任务，我接下来了。”江睿一边用叉子挑着盘子里的面条一边说道。

　　“什么外勤？去哪里？”江潮生瞬间就警觉起来了。

　　“也没什么稀奇，就是去一趟木卫二……”

　　“去木卫二还不稀奇！”江潮生蹭地就站起来了，把正埋头吃东西的小丫头和他前妻都吓了一跳，“还不稀奇！”他好像不满意似的又加了一句。

　　“别人都可以去，都不稀奇，我怎么就稀奇了？”

　　“现在木星在什么位置？”

　　“十个A.U以外……”

　　“去一趟少说要半年……你怎么想的！”

　　“有任务总得有人去吧，我想去看看，长这么大我都没离开过土卫六……”

　　“你觉得没离开过是一种委屈吗？幼稚！现在太阳系里可不太平，能有个安全的容身之所是多少人都盼不到的……”

　　“您别说了，已经定了。”江睿一说出“您”字，江潮生就知道他说什么也没用了。

　　你说养姑娘有什么用吧……他瞪着江睿由不住地想道。全是白眼狼！小的时候跟你一心，天天缠着你，一长大了就不听大人一句，处处跟你作对！

　　他虽然这么想了，不过仍是觉得好像也不全是这样，因为江睿可没从小就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