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光荣的荆棘路

　　章天河这个时候失踪对太阳神教来说是一件非常……无所谓的事情，其实每个人都没有他想象得那么重要，就算这个时候章天河死了，太阳神教照样转，地球太阳照样转，没多大的影响。不过是特别的几个人可能会觉得有点不舒服罢了，比如杜庭轩就挺不舒服的，章天河在的时候是那种比较亲力亲为的人，他可能不至于每个事情都去做（其实他恨不得如此），但是把方向的都会是他，而且他是真的钻到每一个角度里去看。而现在他不见了，她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在舒尔密那边，他被天卫三警察抓进去了一个礼拜，被严刑审讯，但是这个事情本来跟他也关系不大，加上本杰明几乎把所有罪责都担下来，他很快就被放出来了，出来以后他跟杜庭轩碰了一下，火烧火燎地就决定往下城区钻——章天河前些天不是嚷嚷着要去那啥，上嫖吗？这个事情据他们推断只有在下城区才做得到，于是他参加了一季度一次的选秀活动进入了流程，默默地进入了下城区。杜庭轩和丽娜留在永夜城，周竹露回去了日照城——在她看来她现在的首要任务是稳定住太阳神教的信仰，所以她还得从日照城的教众们做起，这也是当初章天河把她留下来的首要原因不是吗？这个姑娘还是心里有数的，她回到日照城马上就开始照章天河当初对本杰明做的那样每天向太阳神教的教众灌输太阳灵能，虽然她都不知道这有什么用处，她甚至也不知道从本质上来讲她都做了些什么。

　　太阳神教的性质我们在前面已经说过了，其实这个宗教形式的组织起先全部的信仰就在一本《太阳经》里面，这种信仰是从智力方面升华出来的，当然，倒不是说笨人就没法相信它，而是章天河把这些笨人都赶得差不多了——越笨的人其实越在意一时的舒服或者痛苦，在一个教众来讲不论他当初为什么相信这些东西，进来挨顿打和不让他去星星世界这本身对他就是一种折磨不是吗？为了生活上的舒服他们什么都能放弃，何况是一个对他来讲无足轻重的信仰而已，因此上一般留下来的人都是比较聪明、对《太阳经》理解比较深、而且从心里觉得星星世界那种生活于人无益的那些人……啧，所以他们要是知道章天河在永夜城天天酒色财气过得那么奢侈他们就会觉得上了个大当——不让他们去，他自己倒去了！哪有这么做事的对不对……

　　但是受过周竹露的灵能灌注的人就不会再这样想了，他们表现出一种……这种精神上的气质很难形容，他们好像就是有那种恍然大悟的精神表情了，这就是说，先前他们可能根据各人的水平对《太阳经》的理解各不相同，这个时候找到了实证。当他们被周竹露灵能灌注过双手合十眼里含着泪对她说出“谢谢你姐妹”的时候，周竹露，这个往往面无表情的半男半女的家伙也总是莫名其妙受到一种感动，鼻子又酸又麻……如今她也和以往有了相当不同的变化，我们知道，以前星灵跟她沟通的方式其实是进入她的大脑，如今嘛，她在自己的冥想里其实是看不到太阳星灵的，当她进去的时候她自己就是那股能量本身，她用这股能量轻轻地碰一碰当时处于放松状态下的教众们的灵念，就能看见她身上的能理进入教众的大脑，照亮他们的灵魂，然后，当这个教众从不论是冥想、睡眠或者吃了转灵丸的状态里醒来的时候就会发生以上一幕。

　　你还记得王伯昭老头子和顾采薇吧，他们被章天河拉入灵魂形态，在太阳系里遨游了一圈，差点把命送掉，好不容易才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去，当他们醒来的时候章天河不在，教里的人全都在争破头地去做这种灵魂觉醒，他们简称之为“醒灵”……怎么我们一本好好的科幻书越写越像修仙了呢，搞不好这本来也就是一码事……总之，当时王伯昭就受了这种醒灵，这相当于他进一步了解了本人和星球的灵魂，从此他可以……其实也不能平地飞升，和以往没什么两样，不过可能是他能更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内心也就是灵魂深处，这一样本事也就够他受用了。至于顾采薇，别忘了他是个什么人，他是海卫一过来的人，他当初是被范婷婷要回去的，一直被保管在天卫四政府，他醒来以后有很长时间首先能做的不是去受醒灵，而是忍受海卫一方面的无穷无尽的调查研究，海卫一方面的人恨不能把他大脑剖开看看是什么东西让一个海卫一过来的人要死要活的非去跟天卫四的“贱民”搞在一起不可，而且还真彻头彻尾信了个来路不明的宗教……

　　这就是说，在海卫一的系统里他们的确认为他们本身就比天卫四的人要高上一等，其实这个很好理解，如果说一些人可以造出大量反物质而且将来会造出黑洞，他们是不太能看得起一些种地的农民……这里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海卫一的反物质飞船是可以超百分之一光速飞行的，这个意思到底是什么章天河不知道想过没有，其实这个意思就是他们对意识的理解起码也不比繁星号上的人浅薄，我们在本书一开始就说过，物质力方面其实是在地球时代人类就可以把速度加到每秒三千公里以上，只是活人的意识承受不住这样的速度，每一个可以超速飞行的人一定是研究出了意识方面的保护方法——当然，这是我们从上帝视角来看，其实从章天河来讲他并不知道何凤鸣当初去争夺雅典娜以及范婷婷们从海卫一飞过来的时候用的是超速飞行，不然他靠近这两种人的时候就应该更小心一些。

　　顾采薇有点像那种里外不分的贱人，他自己是个高等人，偏偏要跑去跟下等人搅在一起，而且一副不把祖祖辈辈的先人们建立起来的优越感放在眼里的样子，这就很气……其实你们的祖祖辈辈又有多少年呢，满打满算不过二百年，这样的优越感实在禁不起推敲，就像米国人的优越感就禁不起推敲一样——在太阳系横行和在地球横行有个相同的地方就是你得有一定的历史底蕴，不是你跑出来说你这个国家啊民族啊星球啊什么的比别人强人家就信你的，你算老几对不对……其实我们早就说过从智力上每个人都不会差多少，天卫四的人不是不知道海卫一的人在通过一些有点下流的方法压榨他们，不过是他们不知道该如何反抗或者说反抗有什么意义不是吗？就便把海卫一的人都杀光，我们能过得更好吗？所以，没什么意义……

　　其实我们早就说过，只要一个地方有不论是身体上、智力上还是心灵上的压迫，这个地方就一定不太平，不但是被压迫的那些人会觉得不舒服，压迫别人的那些也一样，人心这个东西（其实也就是灵魂）并不由人控制，那些能毫无愧意地压迫别人的人都是大才。天卫四上的有识之士当然知道他们处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其意义到底有几何，这种人的代表人物就是杜庭轩，甚至还可能有叶隔秋（这家伙对醒灵一直持怀疑态度，久久观望），他们不反抗的根本原因是没出路，可不是不懂海卫一对天卫四的压榨。而在压迫别人的一方心里不舒服的代表人物当然就是顾采薇，他虽然是海卫一的近卫军里出类拔萃的人物，但是一直在怀疑他们的这种做法可能并不是一个人和人之间合理的共存方法，因此上他一听日照城里出现了一个民间组织就跑来了，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太阳神教”到底是干什么的。起初海卫一方面也允许他这么做，他们其实也好奇，但是其实人们对这个组织的目的一直不太清楚，因为现在也没到发作的时候不是吗？我们早说过了章天河这个人特别鸡贼，他就算搞这种组织也不会让人抓到什么把柄，当他发现太阳神教发展的步伐有点过快的时候马上就开始往外清理人了不是吗？太阳神教之所以能在天卫四上存在下去只不过是因为你对海卫一构成不了什么威胁罢了……至于这个，威胁什么的，现在还看不出来，将来他们总会是一个大麻烦，不过任何太阳系的人类都没有这种先见之明，在太阳神教出现的时候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相当麻烦的组织应该把它剿灭，不然人类历史上的所有战争就都不会发生了。

　　总之，顾采薇醒来的第一诉求是回到太阳神教，他对章天河、对《太阳经》教义、对那个更真实更广阔的太阳系着了迷，但是他做不到——海卫一方面不单单从身体上要制约他，还要从意识、精神方面研究他，到底他是着了什么魔就非得跟天卫四的人搅在一起不可……其实这种着魔只是因为相对来讲他在太阳神教看到的东西比他在海卫一接触到的东西更接近于真理罢了，有时候许多这种脱离自己所属的阶级跟着闹革命的人就是因为这个抛弃了他原先的有利地位，他们追求真理还多过于追求人间世的荣华富贵……可别觉得这种人万中无一，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很多，非常非常多，远比一般人想象得多，有无数人为了心灵上的慰藉抛开了自己原本非富即贵的生活走了一条在普通人眼里更艰难更危险的路，其根本原因就是这个。当普通人还在为了一日三餐之饱暖辛苦劳累的时候他们早就超越了这个水平往更真实的世界里去了，所有那些能放下自己身家去做一些看上去有点可笑的慈善事业的都是这类人，虽然能不能找到真理是两码事，但起码他们这样行动了不是吗？正如安徒生做说，这是一条光荣的荆棘路，而且最后很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但是他们找到了内心的安宁——其实这种安宁才是人世间最难得的东西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