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明月

　　明月楼。

　　整座酒楼小巧雅致，格局不算大，但却散发着一种古色古香的味道，是皓月街上最出色的一座酒楼之一，在整个西城区里也是薄有名气。

　　皓月街临近三十六巷，但并不是血狼帮的势力范围，作为一个营运生意的商铺，又能够在犹如豺狼虎豹的诸多帮派之中屹立不倒，酒楼的幕后老板自然有着一番手段。

　　这类中立地带算是帮派之间的缓冲地，不然即使有着官府和城卫的监管着，帮派之间的地盘一旦过于接近，随时都会酿成血流的冲突。

　　从这一点上来看，看似放纵帮派血拼的官府和城主府，未必真的对于诸多帮派采取放之任之的态度，而是有着一番规划和控制手段，之所以容许街头厮杀，只怕并不是退让，而是有恃无恐，利用帮派来管理千叶城底层的秩序。

　　只要没有动摇城主府的统治权威，就算千万人死于眼前也无动于衷，街头上一些小小的人命伤亡自然不在话下，如果事事都要花时间管理，哪里有享乐和修炼的时间。

　　这一番解释出自苏玲珑的口中，说着的时候，她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叶文总觉得她似乎有些讥讽的意味在里头，但也没有过多思索。

　　因为当时已经被话语中透出的一丝残酷意味震慑住，这些日子尽管经历了血的洗礼，身心都有了不可小觑的成长，他终究还是受年龄见识所局限，无法理解那些上层人物的想法。

　　只是心里有着一股莫名的怒火涌起，言下之意，不是没有能力整顿贫民窟，也不是没有资源改善治下贫民的困境，更不是没有机会约束某些帮派的恶行，但基于某种原因，却放之任之，漠不关心，只因为这些“小事”动摇不到利益的根本。

　　叶文对于这种知其可为偏不为的做法，打从心底里感到厌恶。

　　“呵呵，叶堂主，是不是被这里繁华景象吓到了，你可能不知道，贫民若是没有得到批准，想来这种地方也是天方夜谭。”

　　领路的汉子见着叶文沉默不语的模样，下意识的判断为心虚的表现，心中暗笑着，终究只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贫民，没想到那个苏小姐就爱这一口，难道真的就像传闻中靠着某种功夫讨好了苏大小姐？

　　心里的腹诽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当想到那个一直被众人偷偷仰慕的苏大小姐，居然有可能相中了这个其貌不扬的小子，那种喷涌而出的嫉妒情绪更是无法抑制，一句蓄意侮辱的话语顿时冲口而出。

　　但是，此话一出，汉子立刻有些后悔，他是奉命来降低叶文的戒心，不是来挑衅，若是对方怒而甩袖离开，在这个时候撕破了脸，那就等于把差事搞砸了，若是给令狐香主知道前因后果，只怕自己没有好果子吃。

　　叶文见着汉子脸上的神色变化，瞬间就把握住这人的心态，知晓对方或许是误会了什么，但也懒得跟这位露出僵硬笑容想要解释的狗腿子计较。

　　之于出言讥讽一事，跟汉子想象中不同，叶文并没有任何的感觉，不是涵养好，而是他很清楚，看重出身是世间的常态，加之他自小就见过不知多少鄙视的目光，早就见怪不怪。

　　而且，他并不以出身贫民窟为耻，哪怕是要他当众讲述出身也无所谓，这不是值得忌讳的事情，贫民的活动范围有限本来就是事实，在别人讲出一个事实的情况下，犹如被刺中痛处一般恼羞成怒，这才是最可悲。

　　街道上的路人熙熙攘攘，人头涌涌，好不热闹，叶文跟随着汉子一路走来，确实是大开眼界，两旁的店铺栉比鳞次，诸如成衣店、花果店、兽肉店等在贫民窟难得一见的商店，遍地皆是，店铺的两侧还是种满了美丽的树木。

　　皓月街里头生机勃勃的气息，与贫民窟的死寂形成一个强烈的对比，而这种繁华的街道，也不过是平民区域的风貌而已，若是达官贵人聚集的东城区，其豪华程度足以贫民窟的穷小子为之咋舌。

　　一路走着，叶文很快就来到了明月楼的下面，只见一个伙计笑着跟汉子打招呼，看见叶文那一身血狼帮服饰，面孔似乎相当陌生，也不以为意，只以为是汉子相熟的帮中兄弟，特意带来明月楼吃喝。

　　“老黑，二楼的雅间已经准备好，今天怎么突然豪气起来？难道终于在地下黑市里捞到好处了？”

　　伙计笑着打趣道。

　　“去你的！别乱说话，不是老子发财了，这是令狐香主的命令，带我们新加入的叶堂主来见识一下明月楼的招牌菜，你们明月楼可别让人失望。”

　　老黑眼睛睁的大大的，狠狠的瞪了伙计一眼，似乎对于地下黑市这几个字很敏感，话语中把叶堂主三个字咬的很重，显然是在讥讽，不过对于不知情由的伙计来说，却是没有察觉到异样之处。

　　伙计听见这话，心里顿时一惊，散漫的态度也紧绷起来，眼睛瞪大的看向目光平静的叶文，堂主这职位在帮派里面可是有着极大的分量，哪怕是在小帮派里头，也是能够让人高看一眼的层次，更别说来自近年来蒸蒸日上的血狼帮。

　　“啊！老黑，你真不厚道，请贵客到来，应该早点提醒我，叶堂主，这边请。”

　　伙计这下子不敢怠慢，脸上顿时堆起百锻千炼的职业笑容，热情的弯腰示意两人上楼，只是一边引路，一边在心里嘀咕着：难道令狐山又拉拢到新的靠山？怎么之前没有收到风声？

　　如今尚未到午饭时刻，酒楼里用餐的客人不算多，五十多张桌子只坐了十来张，但一个个都是神态剽悍的汉子，双手粗豪的撕着兽肉就往嘴里塞，强壮的躯体身上有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散发出来，显然都是混迹帮派的好手。

　　在叶文随着伙计上楼之时，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着叶文的背影，目中的凶光爆射而出，随后又低下头继续大吃大喝。

　　二楼的格局比楼下精致优雅许多，临窗而坐，望着楼下的人来人往，虽然称不上什么美景，但却别有一番风味，此处在这个时候还没有一个客人，叶文就像是大乡里出城，毫不顾忌的环顾四周，甚至还啧啧称奇起来。

　　伙计心想这叶堂主倒是怪异，怎么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但始终被堂主的头衔镇住了，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猜测。

　　一坐下就有美酒瓜果摆上，叶文眼睛一亮，要说日日夜夜挨饿活下来的贫民心中最多的执念，恐怕就是吃上一顿顿美餐，即使是一朝飞黄腾达，也是无法轻易抹去，顿时摆出一副狼吞虎咽的吃相，毫不客气的咬着瓜果咀嚼起来。

　　然后灌上一口美酒，不料却被呛到咳嗽起来，叶文一边擦着嘴，脸上一红，他貌似忘了自己从来没有喝过酒，自然是受不了那股烈性。

　　站在一边的伙计看的目瞪口呆，扫了一眼显然被叶文的幼稚行为弄的有些尴尬的老黑，若不是总算打过几年交道，知道老黑此人虽然粗鲁无谋，但也不是喜欢吹牛皮造假的人，不然真想问一下他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极品的帮派堂主。

　　年纪轻轻就当上堂主的人不是没有，符道一途讲究机缘，年龄的差距没有太多的意义，但这样行为幼稚的堂主级人物，还真是第一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