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篝火

　　深沉的夜色弥漫着寒气，浓重的露水在乔木叶尖上凝聚。

　　从千叶城传送到众生地域，被收编为第三军下级士兵的叶文，靠在一场篝火旁的石头上，一边啃着烤肉，一边看着月亮，感受着银光洒落皮肤的感觉。

　　无尽的丛林里，高大树木的枝叶切割着月色，纵使是目力再好的修士，也难以一眼窥尽整片夜空。

　　啃完烤肉后，叶文把手中耐烧的细木条一抛，扔进篝火之中，滋滋的声响不绝于耳，他那略显油腻的手在身后的岩石上擦了擦，却骤然又停住了手。

　　他本来是想就此罢手，控制住自己的口欲，但想了想，又忍不住重新伸出手来，朝着篝火上的火架摸去，那里有着一串串溢出油脂的烤肉。

　　“小兄弟，胃口不错嘛。”

　　篝火旁的一名老兵看了馋嘴的叶文一眼，也随手把用来刺穿烤肉的枝条一扔，在空中划过一到优美的弧线，就此被熊熊的篝火所吞没。

　　注意到身边的老兵的关注，叶文回过头朝着对方送出一个腼腆的笑容：“老哥你的手艺真是不错，难道曾经是城中的名厨？这味道可比以前尝过的烤肉好太多，军队真是卧虎藏龙。”

　　“小技巧而已，在这种鬼地方生存，本来就不太容易，若是还想虐待自己的胃口，那等于是生不如死，哪怕是即将要死，也是需要饱着肚子去死。这是老哥的座右铭。”

　　顺手抽出一串香饽饽的烤肉，老兵也回以一个友善温和的微笑，可惜半张脸上满是一道道刀疤，某几道更是深陷下去，显得面容扭曲，倒显得颇为狰狞凶狠。

　　“在战场上说着这等话，岂不是太不吉利？”

　　老兵说得轻描淡写，叶文却是下意识地摸了摸鼻梁，他还记得不久前，自己刚融入第三军第十一分队之中，由于开了个不吉利的玩笑，而被其他士兵怒目而视，当下就弄得气氛颇为尴尬，若非他那身为练符师的特殊身份，只怕会挨上一顿揍。

　　“切！那些软蛋的话不必当真，所谓生死不由人，该死的人始终会死，不该死的人，哪怕死上一万遍，也会从地狱里重新爬出来。”

　　从腰间解开一个盛满酒的皮囊，神情淡然的老兵一拔塞子，就仰头将里面的美酒往嘴里灌，接着狠狠地打了个酒嗝，才不以为意地对叶文说道。

　　叶文瞥了老兵一眼，再看看四周篝火旁的士兵，低着头缓缓地咀嚼着口中的热肉，却不继续接话，纵使是小小的分队，也是颇为讲究资历，像他这种貌似被发配充军的新兵，对于某些不受欢迎的话题，最好的态度就是保持沉默。

　　这个部队是侦查部队，算是前线中最危险而又最安全的队列之一，之所以出现两极的评价，只因为侦查部队的特殊性质，固然需要冒险查看敌人的踪迹，但同时免除了强攻的职责，在某些时候，伤亡人数反而是最少。

　　但是，若是碰见了强敌的埋伏偷袭，却是第一批牺牲的人员，壮烈牺牲的人数不胜数。

　　在这种情况下，侦查部队的士兵几乎是与死神共舞，因此精神都颇为紧绷，对于某些不吉利的玩笑，却是相当的不喜，视作为一种恶毒的诅咒，就好像是龙之逆鳞一般，碰不得也摸不得。

　　这位不知跨越了多少次战场，成功地存活下来的老兵，由于其无人能企及的资历，才能够这样肆意地说着这些不合群的话，毕竟军队就是个讲究资历和经验的地方。

　　活得越久，就越是受人尊重。

　　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几乎是踏雪无痕的水平，仿佛早已融入了周围的环境之中，叶文瞳孔微微一缩，若是身处于敌人环绕的地方，他第一时间的反应，绝对是往一边翻滚而去。

　　但这里是侦查部队的临时营地，周围全然是同一个部队的精锐，却是不必担心被偷袭的问题，而这显出高水平的脚步声，叶文纵使本能上有这一丝戒备，但也知道，来者并非什么敌人，而是侦查部队的队长秦莫飞。

　　“杨拓，你就别教坏新兵了，在战场之上，若是想活得长命，就必须对死亡留有敬畏之心，像你这种敢跟死神跳舞的怪胎，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

　　秦莫飞队长一身钢甲，头戴钢盔，手中也同样拿着一串烤肉，走到篝火的另一边蹲下，却是那串烤肉插在火架上，任由那本已熟透的肉串继续烤着。

　　“秦队长，这句话可是你当年跟我说的，怎么自己隔了几年就彻底忘了？我若是怪胎，那么你就是怪胎中的异类，比怪胎还怪胎的怪物。”

　　无视着队长的威严，又喝上一口酒的老兵杨拓，以一副懒洋洋的表情开口说道。

　　秦莫飞队长看到老战友那慵懒的模样，也不紧笑着摇摇头：“真亏你还记得，都已经不是几年了，而是近乎十年了吧，看来你的记性，倒是没有被烈酒被冲刷掉。”

　　从腰间取下酒囊，叶文在暗中观察着秦莫飞的同时，也咕咕地喝着军队下发的美酒，虽然是劣等酒，但在这种危机四伏的地方，也算是一大享受了。

　　秦队长和杨老哥，据说曾经是另一处战地共同进退过的战友，两人的交情非同一般，如今又在机缘巧合下被分派到同一个部队上，更是合作无间。

　　叶文心里也隐隐有些羡慕，这种经过战场洗练而培养出来的交情，在关键的时刻，可是弥足珍贵，足以救人一命，毕竟在凶险的前线上，总是会有倒霉的时候，若是没有这等交情，一旦不幸受创难以自救，只怕只能够活活等死。

　　毕竟身处前线的士兵，单单是顾全自身安危，也已经极其吃力，所需要的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哪怕有伸出援手的时候，也不可能随便地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该死的，终归会死。这是战场士兵的共识。

　　“你……叫做叶文吧？叶兄弟，接下来的探测符供应，就全靠你了，我期待你出色的表现。”

　　秦莫飞队长跟老兵杨拓闲聊几句，转头看了看叶文，开口说道，表情和语气都相当的随和，丝毫不见贵族特有的架子。

　　军队中的队长级别，通常是由千叶城的贵族所担任，而秦莫飞队长正是来自一个秦姓的大家族，而这个家族是名正言顺的贵族圈中的一员，家族势力牢牢地植根于东城区，比起慕容家那种仅仅半步跨入贵族阶层，只能够在西城区呼风唤雨的家族，甚至还强上几分。

　　“我会尽力。”

　　似乎显得有点迟疑，叶文默然了半响，看了看夜空上那皎洁的月亮，轻叹了一口气，便点了点头，缓缓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