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章 冰凤

　　吴太难身周的落叶木屑仿佛被冷风卷起一般，摇摇晃晃地在四周飞腾着，却不沾上衣衫的一点，在飞舞了半圈之后骤然停滞，然后变成了一道道冰寒至之极的冰莲花，忽然间，空中又多了一方方的近乎透明的冰块。

　　这些冰块仿佛比纸张还脆弱还要单薄，但里面蕴含着的冰寒道力，却让墙壁的灯火也几乎要冻结起来，一阵密集的噼噼啪啪声响起，如同无数颗冰雹在半空凝聚，随后从天而降撞落地面的声音。

　　冰屑飘飞。

　　在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冰之气息弥漫而起的时候，叶文并没有因为这种熟悉感而感到亲近，而是第一时间非常警惕地将自身的冰寒道力提升到极致，但就在他的道力即将冲出丹田的时候，他的大拇指忽然多了一层冰霜。

　　对于修行冰寒符意的他来说，皮肤被冰霜覆盖的次数，可以说是多不胜数，几乎每一场符道厮杀，都难免会采取这样的同一种防御手段，在获得道纹铠甲之前，冰霜甲胄算是他抵御敌人偷袭的最终招数。

　　防御即将刺破皮肤的剑意，冻住即将刺破血肉的剑意，甚至治疗已经被外侵剑意割裂着的伤口，这等等应急的手段，都离不开冰寒道意的帮助。

　　但就在这个瞬间，明明应该无比亲近的冰寒之意，却成为如同利刃般的夺命武器，剧烈的痛楚从指尖处迅速传来，直透识海，叶文的脑袋猛然一痛，口中不由得闷哼一声，当下竟是分不清到底是手指伤口位置痛些，还是脑海更痛一些。

　　这不是属于叶文的冰寒符意。一山不能藏二虎，结果是不言而喻。

　　瞬息间，叶文更察觉到更麻烦的地方还在后头，若是不再加紧把这外来的符意驱赶出去，只怕在几个呼吸之后，他的身体就会成了两道符意的战场，纵使最终以他的冰寒剑意胜出，也避免不了过程中两股剑意厮杀下造成的创伤。

　　一声冷哼，一道黑光闪过。

　　若是宴会之前的叶文，说不定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就已经饮恨收场，但如今身怀道纹铠甲，终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见叶文的手指瞬间出现一股黑气，像是小小的黑色漩涡一般，迅速地将入侵的寒气全部吸纳镇压下去。

　　经过跟青衣人的一战之后，叶文在操控道纹铠甲的形态方面，几乎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无论是液化还是气化都能够随着心念而动。

　　然而对面的攻势才不过刚刚开始。

　　忽然间，一双像是玻璃冰一般的薄薄冰翼出现在视野之中，双翼在大殿之中轻轻地一扇，然后寒意渐盛，墙壁上的薄冰成了厚重的冰层，里面刮起的冷风，竟似比冰天雪地的冬风还要冷上几分。

　　那一双冰寒刺骨的冰翼就在吴太难的背后凝聚而起，隐约之间，仿佛见到一只晶莹剔透的冰凤在仰头鸣叫着，高傲而尊贵地张开了冰之翅膀，似乎即将要翱翔于天空之上，只不过如今受困于这小小的大殿空间里头，于是为此而狂怒不已。

　　此处大殿，比起他之前待过的任何殿宇都宏大宽阔许多，毫无疑问是跟狭小这等字眼不太相合，但换做是任何一个站在此处看着眼前这头冰凤的人，都必然会出现这等联想。

　　那股似乎要将整座大殿撑破，甚至可以用璀璨辉煌来形容的庞大气息，就这样从叶文的眼前浮现而起，如果是意志稍微薄弱一点的修士，纵使是身经百战的铁血战士，只怕会在一瞬间感悟到自身的渺小和脆弱，而由此任由冰意冻结识海，死得悄无声息。

　　“大五行剑，冰凤式——”

　　听着对面悠悠传来的这些字词，叶文眼瞳微缩，身体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寒意在每一寸肌肤下流转穿行着，心神像是被寒冰压着一样迅速冻结起来。

　　此时大殿已经有一大半覆盖着冰霜，冰冷的雾气正从四面八方涌来，大殿上的温度急剧下降，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刺骨的气息弥漫开来。

　　殿中满地冰砾与结冰的青叶，一片荒凉凄厉如山谷雪地，一个浑身散发着淡白色光华的年轻修士站在那里显得无比的自然，身上流露出来的尊贵气息，像是一只降临雪原的冰凤，仿佛整片身影都跟天地融为一体。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身板，却令人产生高山仰止的感觉。

　　叶文神色凝重。

　　他想获得胜利。无论是处于再艰险的处境里，都不能阻止他那强大求胜意志，纵使对手再如何强大，也不能压倒他的心神。

　　但有意志，有决心，却不代表有力量，意志和决心是决定胜负的关键，但这只会出现在厮杀两方实力差距不大的情况下，意志再怎么强大的苍鹰，纵使有着足以翱翔天地的身姿，却依旧是比不过那轻轻扑扇翅膀就震动世界的凤凰。

　　吴太难当然不会是凤凰，也不会有凤凰的实力，哪怕万分之一的实力也没有，人类修士跟冰凤的差距，不比蚂蚁跟冰凤的差距小，所以在冰凤面前，人类便是蚂蚁，而吴太难也是蚂蚁，但仅仅是这凝聚起来的一丝冰凤气息，也足以这只蚂蚁变得几乎不像是蚂蚁。

　　叶文也是蚂蚁，所以此刻才充分感受到蚂蚁面对庞然大物的那钟无力。

　　他那敏锐的灵识之中，在那灌注了道力的双眼之中，清晰地看到那五行灵气围绕吴太难的周遭盘旋着，围成了一圈圈，围成了一环环，像是锁链一般缠绕其上，使得吴太难在举手投足间便散发着无边的威压。

　　天地灵气像是尽被奴役一般。

　　“等一下，奴役……？”

　　一道灵光忽然在叶文的识海中闪过，他瞬间察觉到吴太难在驱使灵气方面的异样，这等吸纳天地灵气的手法固然触目心惊，完全是超越了七重之境该有的水平，但隐隐间却透出几分不和谐之处。

　　淬体十重，据说除了第十重不为所知外，其他九重已尽被世间修士摸透，走符道修行之路，公认的理解便是逐步将自身与天地气息融合，成为天地的一部分，所谓淬体，便是以灵气淬炼体魄，使得肉身更接近天地的自然面貌。

　　如天之高，如地之阔，如海之深，这是传说中人类修士追求的境界，而一旦冲破这等境界，便能够脱离人世牢笼，成为近乎仙人的存在。

　　到那个时候，支撑人的灵魂的不再是体魄，而是天地之灵气。

　　叶文很清楚记得自己在书院立看到的记载描述，也一度被那文字所描绘的画面所震撼住，所以才印象深刻，而眼前吴太难驾驭天地灵气的一幕，却显然是背道而驰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