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许逸柯有心了

　　此时，许逸柯正在雨里听木清清讲那江湖皆知的“仙人诺”。

　　 “话说十六年前……”

　　 “十六年前你出生了吗？你怎么知道的？”许逸柯忍不住打断他。

　　 “那就是十四年前……”

　　 “到底是什么时候？”

　　 “哎呀，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朝堂中人，江湖事哪里真就那么清楚了，更何况这件事好多人也记不清时间了，只是口口相传，差不多而已。”

　　 “哦，那你继续。”

　　 “你可知，江湖中，谁的医术最高？”木清清许是烦了许逸柯对时间的抬杠，换了一种说法。

　　 “江湖上医术高者，药仙岛的白药仙与圣教毒圣手百草折。”

　　 “不错，还算你有点见识。”木清清夸奖道。

　　 许逸柯翻了个白眼，但还是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关系吗？”木清清神神秘秘地说。

　　 “百草折和白药仙？能有什么关系？”许逸柯问，不就是师兄弟吗？后面那句没有说出口，木清清既然这样问，那就绝对不是这个关系。

　　 转念一想，木清清和岳乾坤好像很聊得来，能让他这样兴奋的事……

　　 他说：“他们是父子？”

　　 木清清愣住了：“什么父子？百草折前辈不是姓百吗？”

　　 许逸柯：……

　　 难道要他说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因为那句诗让他们都先入为主以为毒圣手是姓“百”的？其实叫起来“百”和“白”很像啊。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木清清追问。

　　 “没有，你继续说吧。”见木清清还待追问，许逸柯补充了一句，“头让你快回去，我也不能在外面待太久。”

　　 木清清扁扁嘴，许是觉得许逸柯也不可能比自己知道的事情多，没再追问，而且果然不再卖关子了。

　　 “他们其实是一个师门的。”然后满意地捕捉到许逸柯脸上一闪而过的惊讶，“这件事可是很多江湖人都不清楚的。怎么样？乍一看，一个魔教天王，一个隐居老仙，一正一邪，怎么会是一个师门的呢？可是江湖上以武为尊，学武的门派一抓一大把，学医的却少。进宫当太医不自由，在江湖上救人又容易被仇家迁怒，所以江湖上一共这么两个叫得出名的医者，不是同一师门的才奇怪吧？”

　　 许逸柯点点头：倒也确实如此。

　　 他刚刚惊讶的表情不是装的，而是真的。他不知道怎么告诉木清清他其实已经知道了，因为是百草折自己说的……他也很奇怪木清清竟然不知道。

　　 看着木清清兴奋的表情，他还是没好意思打破少年人的得意。虽然…他只是不想木清清再大惊小怪唠唠叨叨了。

　　 木清清又得意起来：“据说这两个人十几年前突然反目了，原因是百草折非要学毒，这是违背祖训了，白药仙要清理门户，奈何自己武功不行，百草折不讲武德又要用毒，无奈之下只能请江湖朋友来帮忙。

　　 “你也知道，这朋友嘛，说有也没有，你强了之后大家都抢着和你做朋友。江湖人谁不是刀尖上讨生活……”

　　 说到这他想想现在江湖人大多去打工卖力气，有点心虚。

　　 “所以就有人帮他清理了门户？”许逸柯接上。

　　 “是啊，为了感谢那些人，白药仙分别送出了三个令牌，也是三个承诺，尽力而为医治人病。”

　　 许逸柯心想，能在自己名字中加个“仙”字的人自然是有些狂妄自大，能管自己的承诺叫“仙人诺”也不算奇怪，不过能在自己名字里加个“仙”字的人也必然不会是个徒有虚名的人。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妨碍他对这个传言的嗤之以鼻。

　　 “你我又不是没见过百草折，他能是那种为了用毒背叛师门的人吗？外面传传也就罢了，你竟然对着我说这种故事。”

　　 闻言木清清不好意思地“嘻嘻”笑了一下：“确实，我也不太信，可是传言从来不是只有一个版本的啊。”

　　 许逸柯觉得在外面时间有些长了，虽然早点回去龙絮薇和周海飞对他的怀疑一分也不会少，可还要布置一下抢夺宝藏的事情，况且龙絮薇不一定会让自己暴露，不禁有些焦急，没好气地说：“你快说个最可能的传言。”

　　 “别催别催，我也很急的！哎呀就是听说白药仙为了一个女人……”

　　 许逸柯突然想到什么打断他：“你是说，江湖人都觉得这趟镖押送的是仙人诺那三个令牌？”

　　 “不是三个，是一个。”木清清见许逸柯微微皱眉，又解释道，“一共是三个，可是有一块据说十年前就丢了，若是不在江湖人手里，那些不识货的人肯定觉得就是一块破牌子，那就彻底没了；还有一个据说在龙门手里，龙门二公子龙淮十年前拿着去了药仙岛。现在只剩这一块，也很珍贵。”

　　 “怪不得。”许逸柯突然觉得一切都通了，在木清清戴上面具飞跃墙头时又问了一句，“真的是吗？”

　　 “真的是。”一个“是”字结束，人早已在数里之外，骑上马北去了。

　　 许逸柯见他潇洒利落的身影，颇有些感慨，却也只得一边走着一边整理思路。

　　 怪不得周海飞这般谪仙样的人儿会趟这趟浑水，为了什么“宝藏”，怕是有什么亲近之人得了病了吧。

　　 虽说白药仙和毒圣手都是名医，可是一个“仙”一个“毒”，在名字上就区分了，更何况毒圣手还是魔教的，正邪殊途，一般武林人也不会去找百草折。

　　 虽然百草折不但医术高超，好为人师，在圣教里收了一大帮的徒弟，还脾气极好。

　　 许逸柯在圣教待了许多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病人求到面前百草折不医的，而且他从来都是用尽心神，努力治病，对待每个徒弟都是解囊相授，从不藏私，他的徒弟也个个医术高超，所以圣教上下弟子都很健康，至少没有病死的。

　　 不过坏的方面可能就是，对于周边很多穷苦百姓，百草折收钱都很少，还不够那些贵重药材的。所以每年翁白首挣得五分之一的钱都用在了毒圣王这一派上，也是人数最少的一派。不过好在翁白首也不是小气的人，教主嘛，就更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可是所谓正道的人，由于白药仙的多年隐居，也积年累月的重伤得病中毒，十年前或许没有那么重要，现在听说了一块仙人诺的下落，在武林中自然会被争抢。

　　 仙人一诺，求者何多？

　　 所以这个仙人诺，圣教的人去追的自然很少，去的应该是被“宝藏”的传闻给骗了，像龙絮薇一样……

　　 想到这，许逸柯突然怔住：龙絮薇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的？龙门为什么要瞒着她？还有她说她的箱子里装的是母亲的嫁妆，可他要不是从麟州龙门镖局的院子里跟着出来的也不会知道萧薇就是龙絮薇。

　　 可是看到她偷偷摸摸地从家门出来，他又不能确定这一趟她是想做什么了。

　　 和墨风关系不好出来捣乱？以她敢作敢当的性子倒也说得通，只是这一路都太认真了，直接打上去不是更方便？

　　 暗中保护这趟镖？可是这也说不通，虽然她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破坏，可是和周海飞这样的老狐狸联合本来就充满不确定性，她凭什么觉得自己不会被周海飞当枪使？凭她那破绽百出的故事吗？

　　 她想抢镖是真？这个倒是有点能说通了，拿了仙人诺去药仙岛。可是一来她没有什么疾病，二来既然是龙威纵要送给武当派掌门，父女两个也不至于闹得这么难看吧？而且最重要的，据说龙淮自从去了药仙岛这十年都没在江湖中出现，再结合他小小年纪能被以孤僻闻名的黄金屋颜如玉收为弟子，大抵是跟着白药仙学医，那她想去药仙岛岂不是很方便？

　　 难道是……这其中有什么内情？龙淮不出药仙岛，是出不来？

　　 许逸柯在心里想了几十种可能，买了桂花糕又往回走，将心里的想法都一一排除，愈发觉得或许是龙淮在药仙岛出不来，龙絮薇担心他，可是龙威纵为了江湖武林为了大义非要将这能引发大乱的仙人诺给德高望重的武林盟主成城，所以出现了分歧，龙絮薇只身前往，偷偷跟着龙门镖局的队伍伺机偷来。

　　 而且这趟镖本就说是在一个浪客游侠手中。这江湖里能一呼百应的人不少，可是能迅速出现的人却不多，几个门派分散距离远，外出打工的各门派弟子一是武功大多平平，二是收到师父指令也慢，所以一般是跑镖的龙门人和侠客能迅速集结。

　　 这三个仙人诺的下落倒也说得通。

　　 许逸柯这般想着，正巧酒家就在眼前了。

　　 ——

　　 恍如惊天霹雳当头打下，龙絮薇心中惊骇不已，她此时才有空想到许逸柯。

　　 是啊，她从来不喜欢甜食，就算是从饮食中看出也不可能。那许逸柯就是打了个幌子，去了哪里呢？

　　 这些天自己白日都与他形影不离，晚上也极其小心，还是住在隔壁。她知道有一天许逸柯夜里悄悄出去了，从窗子跃下，不知做了什么只是之后再也没有。

　　 她不可能不怀疑许逸柯第一次见她时的样子，若不是有预谋，恐怕他自己也不会信的。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些，只是密密地落着，风也止住，竟有些平静的感觉了。

　　 坐在对面的周海飞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似乎在欣赏她的慌乱无措。

　　 不！她不可能会表现出来！她不可能这么不稳重！

　　 周海飞在诈她？

　　 龙絮薇渐渐镇定了下来，她突然想到那天她和许逸柯去闯那劳什子的水牢，去见了个薄情浪子岳乾坤，也遇见了段嫦凝。

　　 她之所以没有成为第二个段嫦凝就是因为许逸柯不知道做了什么打开了那扇铁门。

　　 龙絮薇觉得自己对许逸柯的感情从来没有这样清醒过。他不会害死自己，这是肯定的。

　　 不过周海飞也不会害死自己，就凭借他和父亲的关系。

　　 但是现在还有几分情意呢……

　　 不管怎么说，周海飞和许逸柯两人选一个，即便周海飞被赞风骨多年，许逸柯却是个从头到尾都是谜的人，说起来，她现在都不知道许逸柯是怎么三言两语将宋叔说服，还好马银票得送自己两个人的。

　　 她依旧会选许逸柯。毫不犹豫的，坚定的。

　　 于是周海飞看到龙絮薇很快露出一个得体的笑：“我刚刚想了想，我确实没有和许逸柯说过我喜欢吃甜食，不过细想这一路上的饮食，怕是已经暴露了。唉，他真是有心了。”

　　 周海飞有一瞬的惊讶，许是没想到两个人的联盟竟这么坚固，也或许，是真的信了。

　　 他摆出长辈特有的高深莫测和欣慰的表情：“确实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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