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散伙饭是真散伙

　　夏晗回到宿舍的时候，宿舍还亮着灯，嘉然还在床上靠墙竖着腿，手里正玩儿着手机。夏晗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打开了架子上的台灯让灯光落在吊坠上，这个场景像极了一个珠宝展览。淡淡的黄色光亮沿着吊坠表面金色的花纹散开，在宝蓝色的底色下跳动着。夏晗沿着彩蛋中间的缝隙向两边轻轻地掰了一下，发现里面竟还藏着一只银色的天鹅。

　　 一时间夏晗思绪万千，她努力避开那些和黎宇相关的想法，想起了晚上班级吃散伙饭的场景。

　　 下午七点，威大后街的火锅店似乎被威大的毕业生们包场了。从门口的等位到夏晗她们预定的桌子，一路上不过一百米的距离，全是上午毕业典礼夏晗她们在体育馆碰到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夏晗她们班一共十个同学，一男九女，刚好符合威大外院的官方男女比例。

　　 席间，两个炉子让整张桌子都缭绕着烟雾，夏晗的同学们虽坐在一张桌子上，但大家还是以宿舍为中心三三两两地聊着天，仿佛几个人只是拼桌吃饭的一样。

　　 第一波加菜结束，张露露发起了面向全班的会话：“你们毕业都要去哪儿啊？我就知道咱们班有两个考上博的。”

　　 “你们真的太厉害了，考博我想都不敢想的。”坐在张露露旁边的班长王欣欣也加入了群聊，她向两位考上博士的同学投以钦佩的目光。

　　 “你都去外企了，还想什么呢？”张露露一如既往地向全世界安利着她舍友的才能，“诶，夏晗你去哪儿了？我听说张老师给你推了个出版社的工作。”

　　 听说，能听谁说，左不过是那个和夏晗同导师的班长舍友吧。嘉然没有抬头，嘴里正咯吱咯吱地嚼着鸭肠，筷子一下一下地戳着盘子里的冻豆腐。

　　 夏晗听到自己被cue，便放下了筷子。她把她单位的头衔全都抹去了，只挑了个关键词出来：“没有，我去了家媒体。”

　　 “啊，我以为你会去出版社或者翻译公司呢？你那么喜欢文学，当个文编或者笔译多好。”张露露之所以和嘉然同是俄语系“戏社”成员，却没有嘉然讨喜，就是因为她的表演过于浮夸外加语气中捎带着少许自以为是的感觉，让人感觉不到她说话的真诚。如果还有其他原因，就是嘉然长得好看罢了。

　　 “媒体挺好的。”夏晗拿起漏勺给旁边的舍友盛了些牛肉。

　　 夏晗确实喜欢文学，可她也需要面对现实。班里这三年买过纸质书的也不过就一两位同学，夏晗不太想经历人到中老年还要面临单位倒闭，自己需要再次滚入人才市场的事情。夏晗将这些话拌着肉咀嚼碎了，咽了下去。

　　 “可那又挣不了几个钱，嘉然不就是去翻译公司了吗？”

　　 “你怎么这么俗啊，我去翻译公司可不是为了钱，要不然我就去外企了，”嘉然一边和张露露开着玩笑，一边帮夏晗剃掉肉里夹着的花椒，“我倒是想和夏晗一个单位，可惜咱实力有限，人家不收啊。”

　　 夏晗她们另外两个舍友看了眼嘉然，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便也笑了笑帮夏晗打着圆场；而旁边那个一直闷头吃饭的男同学也跟着笑了起来，不过他可能只是单纯的觉得嘉然可爱吧。

　　 许多人一生都在追逐着六便士，夏晗也是个普通人，她面对社会的洪流无法鼓足勇气高举旗帜冲向自己想要的月亮，可......她又不想放弃它。

　　 不过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想走这条路，更别说走七年。夏晗的父母都是学经济的，夏晗从小就对各种算法耳濡目染，她觉得她父母两个人能把彼此的花销算得那么清楚是件非常神奇的事情，以至于高考志愿填报的时候夏晗略带叛逆地没有遵从父母的建议，一股脑地全都选择了五花八门的小语种，从此和数学说了再见。

　　 四年大学下来，电视剧里说着，高中同学朋友圈里发着，世界上夏晗所能接触到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在告诉着她学金融、学经济是一件非常有“钱途“的事情，就连她的母亲也在她身边点拨着让她硕士出国换个商科读一读，渐渐地唯有文学成了她的避风港。

　　 一顿饭结束，好像除了王欣欣去外企，夏晗去媒体，嘉然去翻译公司和两个同学考上了博之外，其他同学的去处还是无人知晓。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很多人都要离开p市，比如：夏晗那两位还没吃完饭就去赶高铁的舍友；还有很多人将再也不见，比如：夏晗三年间也没说上过十句话的同学。

　　 夏晗趴在桌子上，右手划开手机，打开了朋友圈，她突然想看一看她本科同学的近况。夏晗朋友圈发得少，看得也少，三年过去，夏晗和她的大学同学已经不怎么联系了，只是彼此偶尔会在朋友圈里点点赞罢了，不过因为这种“神秘感”而成了大家口中好奇的对象。之前夏晗原来的舍友来p市的时候，她们一起出去吃了个饭，她舍友还说起了和一些留在q市的同学在聚会的时候聊的八卦，大家竟然都以为夏晗找了个俄罗斯人，而且快要结婚了。传言的源头已经无从追溯，不过夏晗也没想和每个人都澄清一遍，夏晗当时还说：“大家这么夸我的口语水平，我竟然还有点开心。”

　　 夏晗点开“u系列”的好友，慢慢地翻看了起来。“u”是uy的简称，夏晗之所以没有用“大学”拼音的“d”，是因为她把这一系列给了各国代购。又是一年毕业季，夏晗的本科同学中有人在中学当老师发着和学生的合照，有人进事业编过着养生的生活，还有人竟然已经结婚抱孩子了，夏晗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和世界脱节太久了。

　　 上面传来了嘉然迷迷糊糊的声音：“姐姐，你不睡吗？”

　　 “睡了睡了。”

　　 夏晗抬手一看，已经十二点半了，可她却毫无困意。

　　 “早点儿睡，明天还要收拾东西。”

　　 “姐姐，晚安啊。”

　　 “好梦。”夏晗小心翼翼地关上了灯，将盒子收到抽屉里，拿着洁面的东西去了水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