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大人

　　吃完午饭，沈默也收到了魏才带来的礼物，是一把长剑。

　　 “魏哥哥你不够意思啊，送我一把小弹弓，送他一柄长剑！”楚子夏当即起身，十分不满意道，不等沈默从魏才手中接过，她先跑过来拿起了剑，手猛的往坠了一下，“你这剑有些重啊！”

　　 沈默赶紧从楚子夏手中把剑接过来，放在手里掂了两下，“多谢魏大哥，重量刚好。”

　　 “听见没三丫头，让你不好好练功，回头连把剑都提不动。”魏才语重心长教育道。

　　 “我怎么可能提不动，但那剑确实比寻常的要重嘛！”楚子夏嘟囔着。

　　 魏才看沈默剑拿的很顺，也舒了口气，“沈默力气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倒是真的，楚子夏人小力气也小，练功多取巧劲，加上人又懒，力气方面确实有所欠缺。沈默就不一样了，力气很大，楚子夏好几个月才拉起来的四十斤弓，沈默第一次就拉起来了，虽说有些费劲，但弓也拉了个满。

　　 这一度让楚子夏很不服气，于是她只能在剑术上打击沈默，找回些自信。

　　 楚子夏也有把好剑，是父亲楚渊在十三岁那年作为新年礼物送给她的。

　　 “我不管，你这样不公平，你还得送我件礼物。”

　　 魏才弯下腰来逗她，“礼物嘛，我没有了，找你沈家哥哥要去。”

　　 楚子夏狠狠瞪着他。

　　 跟沈不敏要礼物等于没事找事，练武都还是小时候软磨硬泡哭着求来的，最后还是让他的侍卫邬丛，骑枣红马的那位教的。院里射箭的那个靶子，还是楚子夏私通沈默，从外面买来的，最后趁着沈不敏进宫，在院子挖了个深坑，插进去的。不过沈不敏回来看见了，也没说什么，后来他也送了楚子夏好几把弓箭……

　　 这么想着，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楚子夏把目光投到沈不敏身上。

　　 “我没钱。”沈不敏回答的干脆利落，也是，翰林院一个侍读官，虽常常进宫教皇子读书，可俸禄实在少的可怜。

　　 就连这沈宅子的钱都是近两年才还清的。

　　 果然，花钱这种事，还得靠魏才。虽然楚子夏不清楚魏才的来历，甚至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从那换衣服的频率和衣服上的刺绣来看，楚子夏在第一次见魏才时就给他下了定义：有钱人！

　　 有钱的帅男人！

　　 于是，她把目光重新投向了有钱人魏才。

　　 魏才也直接放了话，“等你能把《孙子兵法》背下来，我就送你份大礼。”

　　 众所周知，楚子夏记性出了名的差。当初沈不敏教她背书，背《增广贤文》，给了一天时间，结果她只背下来一卷，一卷也就算了，还背的磕磕绊绊，缺斤少两的。

　　 最终楚子夏花了三天时间才背下来。后来沈不敏总是不断的要求楚子夏背书，并且给的时间很短，背不下来不给饭吃，不让出去玩。可不仅没见效，反噬的到挺厉害。楚子夏背书背的越来越慢，有次一天都没吃饭，还有次直接哭成了高烧。

　　 那段时间不仅楚子夏郁闷，沈不敏也很郁闷，当初他受楚子夏的兄长楚子轩所托，照顾楚子夏。楚子轩把人交给他时，不断地说他们家小妹多么多么的聪明伶俐乖巧懂事活泼开朗讨人喜欢嘴巴甜甜，最初见她也确实是如此的。

　　 沈不敏怀疑过自己的教育方式是否正确，可自己的亲弟弟沈默也是这么过来的，他比楚子夏大四岁，现在还活的好好的。

　　 沈不敏最终还是结束了对楚子夏是严厉教育方式，总不能人家把人放心地交给自己，自己把人弄坏了吧？

　　 可事实却是楚子夏在自由了几天后主动来找沈不敏背书，并且背的还不错，虽然背的篇目很短，可好歹是流畅的背下来了。

　　 沈不敏大概也是认识到不能像对沈默那样对楚子夏了，他对楚子夏稍微放低了些要求，比如背不下来就抄。一年下来，府上买文房四宝的钱倒是多出来不少，不过效果倒是很可观。譬如楚子夏的字能拿得出手了，譬如楚子夏抄不下去最终还是选择背书……

　　 时间恍惚，七年来她读了背了许多书，有好多都忘记了名字，只是看起来熟悉，却早已背不下来。读书人喜欢用‘吃’来形容读书，楚子夏深有体会，只是在她看来，‘吃’的那些书简直味同嚼蜡难以下咽，可也只有那一时的苦涩难艰。

　　 不过楚子夏这人还是很实在的，“那我还是不要了。”露出一副那算了吧的表情。

　　 不等魏才教导，邬丛先开口了，“某些人啊，只会成天念叨着做什么楚将军，楚大侠，楚英雄，刷刷嘴皮子功夫，演个纸上谈兵，”

　　 魏才和沈默同时配合的点点头。

　　 “还不如我呢，言必行行必果，答应刘嬷嬷说要承包做饭那就做。”

　　 楚子夏恶狠狠地瞪着言而有信之人，他似乎忘记了两人在午饭前还有一段不太愉快的时光。

　　 他这是不记得了？

　　 她耳朵现在可都还疼呢！

　　 但是就这样不理他岂不是显得自己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楚子夏内心十分矛盾。

　　 最终，她缓缓开口吐出一个字：“好。”她豁出去了。

　　 区区一个《孙子兵法》而已，怎么能成为做将军路上的绊脚石。

　　 于是整个下午，楚子夏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背《孙子兵法》，一直等到沈默敲门叫她吃饭，方觉腹中空空。

　　 废寝忘食，古人诚不欺我！

　　 一直到饭桌上，楚子夏嘴里还念念有词，她一拍桌子，大放厥词，“魏才哥哥，大礼，你送定了！”

　　 魏才笑着给沈不敏盛了碗汤，说道：“你放心，等你把《兵法》背下来，我自然会把大礼送出去。”他又盛了碗汤，放到楚子夏面前，“但现在呢，你要好好吃饭，长高个子。”

　　 楚子夏也不客气，一口气干了半碗汤，“你放心，我肯定会长高的！”

　　 吃过晚饭，楚子夏刚想回房继续背书，结果被沈默叫住了。

　　 楚子夏有些疑惑，往常沈默吃了饭就该走的，“干嘛？今晚你不走了啊？”

　　 “嗯嗯。”沈默点点头。

　　 楚子夏心想：沈默一般不会在沈不敏这里过夜，除非，他与家里闹脾气了。楚子夏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当即放弃了背书，拉着沈默就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楚子夏说的地方是沈不敏的屋顶。

　　 此刻，已经爬上屋顶的沈默还是非常担心，他小声问楚子夏：“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楚子夏熟练的掀起了瓦片，小声回道：“你放心，这屋子我爬过八百次了，不会出事的。”

　　 “我跟你讲，今天魏才来的时候背上的包袱鼓鼓囊囊的，一看里面就有不少好东西。这个重色轻友的玩意儿。”楚子夏边低头专心看着屋里说话的两个男人一边跟沈默说。

　　 “你看，我就说嘛！”楚子夏眼睁睁看着魏才从包袱里拿了一大包好吃的递给沈不敏，

　　 丝毫不管旁边的沈默有没有在看。

　　 这边沈默在心里打了好几遍的草稿，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出：“子夏，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若是仔细听，能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楚子夏很给面子的回过头看向沈默，这却让沈默更紧张了，他只好低着头，把在心里准备了许久的一番话说出：

　　 “楚将军他们，今年不回来了，书信前几天就到了，还在我哥那。”话说完他还不敢看楚子夏，怕看到她哭。要知道，上一年楚子夏的父母没来，楚子夏在院子里射了一晚上的箭，除夕夜更是连饭都没吃，第二天清晨沈不敏的花遭了好大的殃。为了哄她，沈默告诉她等半年后她及笄楚将军肯定会来，结果时间到了，人又没来，楚子夏气的直接把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全摔了，还撕了好几本书，哭的那叫一个厉害。

　　 他很怕今年楚子夏变本加厉，特别是两人现在正在房子主人头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没听见一点声音，想着可能是在无声的哭，便想安慰一下。缓缓抬起头，却见那双明亮亮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你，不生气啊？”这下沈默疑惑了。

　　 “气也没用，没用也气。”楚子夏扭头把瓦片复原，换了个新姿势躺在屋顶上。原来这家伙并没有和家里吵架，是怕自己又生气才留着这里的，怪不得今天一天都怪怪的。

　　 “你看，今晚没有月亮，但还是有很多星星。”上京城总是这样，有月亮的夜晚还不一定有星星，有星星的夜晚却看不到月亮。这的月亮还不如暮天的大，不如暮天的明亮，星星也没那儿的多。

　　 其实楚子夏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虽然在确切知道人不回来的时候还有些失望。沈不敏他们总把自己当小孩子，什么事情都不愿意告诉她。可现在她已经十五岁了，已经长大了，没有一个大人会愿意被当做小孩对待。

　　 更何况她从小的梦想是成为高大威猛的楚将军，名扬天下，威震八方。

　　 尽管如今高大威猛实现不了，可她还是想做名扬天下的楚将军。

　　 再说了，她的父亲是因为护国边疆安全才不能回来，她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