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前夕

　　微风轻拂，夜凉如水！

　　黑石的夜晚总是寂静无聊，酒精和女人往往是最好的消遣品，但是今晚，一个劲爆的消息成为所有人话题的中心。

　　罗睺要和罗摩决斗！就在三天后的清晨！

　　届时，他们将按照古老的盟约举行生死对决，两人中的一个注定要失去所有，怀着对生命的眷恋永远的闭上眼睛。

　　一个是族长之孙，身怀神之力的勇士；一个是经验丰富，遍历苦难后的射手，两人的对决犹如火星撞击地球，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碍于族长的心情，没人敢光明正大的谈论此事，但其实，心里期待的不得了，连部落里的气氛都变得诡异起来。

　　时间仿佛也想成为决斗的看客，几乎是眨眼间，两天就已经过去。

　　夜幕再次降临，罗摩正在对自己的爱弓做最后的调试。

　　他的父亲罗灭坐在屋子里一言不发，定定的看着小院出神，母亲和两个未出嫁的妹妹更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行事越发的小心翼翼。

　　房间内外，只有罗摩调整弓弦的震动声回荡。

　　嗒！

　　突然，低头的罗摩发现一个小包裹被丢到地上，接着他父亲的声音响起：“这里面有离开十万大山的地图和一些外面的钱财，你拿着这个趁夜逃走吧！”

　　罗摩抬起头，正好与罗灭对上目光，后者冷着一张脸并很快移开视线。

　　罗摩捡起包裹颠了颠，分量还不轻，应该是他父亲毕生的积蓄。

　　“连您也认为，我必输无疑？”

　　他问道。

　　“当然！凡人的力量再怎么强大，终究只是凡人！你能用箭术杀死野猪老虎甚至大象，但是绝对无法杀死妖兽！因为这就是凡人的极限啊。”

　　罗灭闭上眼睛，微不可绝的流露出一抹痛苦，似乎深有体会。

　　箭术不敌妖兽，更不可能匹敌能杀死妖兽的神火。

　　无论他的箭术如何精湛，对面的神火一出，他必败无疑！

　　罗摩笑了。

　　神火咒！他也有，而且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我不会逃走的。”罗摩说道。“我不会背负一个懦夫的名号灰溜溜的逃走，相反，我会取得胜利！”

　　他的语气坚决又果断，好似常胜之王。

　　“随你便。”罗灭冷漠的说道：“到时最多麻烦点，帮你收尸……不，死在神火咒之中，你连尸体都不会留下。”

　　说完，他就离开了家，进入夜色笼罩的黑石部落。

　　“你父亲他……非常的生气，超过以往每次发脾气的时候。”

　　罗摩的母亲走到他身边，望着罗灭的背影呢喃道。

　　罗摩沉默，自顾自的摆弄起弓弦，把它拆了又卸，卸了又拆，屋里再次弥漫起难熬的沉默，寂静无声！

　　过了一会，门外传来些许动静，罗摩抬头一看，却见到一个意外的人。

　　“罗业叔叔！”

　　罗业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但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比起以前整个人萎靡了许多。

　　“罗摩，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他没有进入房间，倚靠在门框上邀请道。

　　“……好吧！”

　　罗摩背起弓，与罗业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到了夜晚，很少会有人出去闲逛，因此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两人。

　　“罗业叔叔，对不起！”

　　沉默半晌，罗摩开口道歉。他的那一箭，彻底葬送了罗业的猎人生涯，让他只能依靠他人生活，对曾经的最强猎人来说，这样的结果难以接受。

　　“没关系，你不用自责！那一箭是我该受的，算是为我儿子赎罪。”

　　罗业摇摇头，一点也没有怪罪罗摩的意思。

　　与罗睺相比，他更适合成为一个领导者，有着旁人难以企及的宽恕和包容。

　　在他看来，既然罗睺射出致命的一箭，受到同等的反击即是因果报应，只是这后果让他这位父亲承受了而已。

　　“罗摩……”

　　罗业张了张嘴巴，半天才憋出一个名字，他的脸色微微发红，似乎对接下去要说的话感到羞愧。

　　罗摩没有开口，静等下文。

　　半晌，罗业才做足心理准备，说道：“罗摩，你能不能饶过罗睺一命？”

　　“难不成你认为我能赢得过罗睺？神之火的力量可不是我这个凡人能够抵御的存在！”

　　罗摩平静的说道。

　　“那种力量……你不是也有吗？”

　　罗摩忽的转过头去，正好与罗业对上视线，后者的目光深邃，似乎洞悉了世上的一切。

　　他索性也不隐瞒，问道：“你为什么会知道？我自问做的非常隐蔽！”

　　“因为我一直在观察你！”

　　罗业说道：“从你三岁开始，我就在观察你。可能你自己没有发现，你许多不经意间的举动是那么的异常，就好像，就好像这幼小的身体里隐藏着一个大人的灵魂！”

　　罗摩心中一突，难不成罗业发现了他最大的秘密？

　　那么，要不要……

　　他心中冒出许多阴暗的想法，让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罗业不知道罗摩心中所想，他自顾自的说道：“我们一族原本并不是黑石的原住民，而是从外界搬迁进来的，所以知道一些秘闻……你很有可能就是典籍中记载的‘降临者’，从未知领域来到我们世界的存在。

　　这类存在一般都是某尊大神的分身或转世，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其实有无数后手隐藏起来，与他们为敌，绝对没有好下场！所以，我一直观察着你，保护着你，害怕因你的不快使黑石招来灭亡。”

　　正因为如此，罗业才发现罗摩一直在收集红莓果，才知道罗摩已经拥有神火咒的力量，加上罗摩疑似“降临者”，所以他才认为罗睺毫无胜算，必死无疑！

　　“看在我多年照顾你的份上，饶过罗睺一命吧！事后，我会把罗睺赶出黑石部落，并让你父亲担任黑石的族长，这是我，身为一个父亲毕生的请求！”

　　罗业低下头，语气中充满了乞求和哀伤。

　　罗摩心里复杂，想不到罗业多年来的关心和照顾竟是出自于怀疑和恐惧，其中的真心到底有多少呢？

　　他不知道。

　　但这些照顾毕竟带给他极大的好处，罗摩并非一个天性薄凉之人，相反，他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所以最后，他还是点点头，沉默着折身返回家中。

　　夜幕之下，大地覆盖了一层黑色的轻纱，一切都看不真实，朦朦胧胧。

　　罗摩忍不住转过头去，只看到后面站着一团模糊的黑影，呆立着不动。

　　那一瞬间，他产生了明悟：部落的大英雄，能屠杀妖兽的勇者，也只是个可怜的老父亲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