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来了么

　　小镇不远，三人一猫驾马驱车，未过夜半便到了。然后在红泥的指引下，学着凡人的模样，看见门口挂了客栈旗幡的店家，便下车上去拍门求宿。

　　值夜的小二见有客人投宿，忙不迭地应声而来。

　　卸下一扇门板举灯一照，见三人鲜衣貌美又似年少好欺模样，当即满面笑意地将人迎了进去。

　　然后，也不理三人具体的住宿要求，便直接问道：“几位客官，是要两间上房，还是要三间？”

　　红泥仗着比落尘、莫染懂些世情不肯露怯，也不管什么上房下房的，只装模作样地挥挥手道：“就三间吧，宽敞舒服些！”

　　“唉，好嘞！三间上房！”小二见对方不曾留心自己的言词伎俩，当即笑意更浓。连声答应着便转脸去了柜台后面，取了钥匙又很快转了出来，然后便对着三个小仙躬身伸手，不言不动。

　　落尘几个见状不解，互相看了看。

　　小二见对方半天没有反应，抬起眼皮看看三人，将手又抬了抬。

　　结果，三个小仙依旧不解其意。

　　小二终是耐不住了，咳咳两声，笑语提示道：“敝店本小利薄，客官若是方便……”

　　小柳儿闻言在红泥脚下扯了扯他的裤腿，挥着爪子比划了几下。

　　红泥眨眨眼睛会过意来，在落尘和莫染依旧茫然的目光中讪笑着拍了拍脑袋，然后在身上摸索一番，掏出枚金锭递了过去。

　　小二见了金锭立刻两眼放光，忙不迭地便要伸手去接。不料，那枚灿灿生辉的宝贝疙瘩只在眼皮子底下闪了一刹，然后便嗖地一下被另一只手给劫走了。

　　抢走金锭的是落尘，此刻正用眼神和红泥暗中争执着。

　　落尘：神尊不让乱用仙术，你怎么不听？还变块金石作弄人！

　　红泥：那怎么办？在这人世行走，无不需要银钱，你有么？再者，那是本大仙自家都不舍得多用的琼浆玉露，给他十锭金子怕是他都没处换去。本大仙这还亏了呢！

　　落尘：那你就老老实实告诉他好喽，做什么要变个样子给他？

　　红泥翻了个白眼：那你自己试试！

　　落尘遂从自己身上摸出一瓶上回疗伤余下的丹药递给小二。

　　小二看着一枚足称的金锭忽然换成了一只小小的瓷瓶，当即一愣，然后指指他的另一只手，讪笑道：“公子的好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小的只要那个就成。”

　　落尘闻言也是一怔。暗道，这凡人也真是奇怪，怎的连太微庭的仙丹也不要，偏只要那没人稀罕的金石？

　　莫染在旁看得莫名其妙，见小柳儿笑得满地打滚，就问它。

　　小柳儿跳上她肩头悄悄低语道：“凡人有句俗语叫做‘要钱不要命’，和咱们不一样的。而这钱财里头，又只认金子贵重。所以，当然是桃爷的金锭要比落尘的灵丹妙药更招人喜欢了。”

　　“原来是这样！”莫染恍悟，又郁闷道，“那现在怎么办？咱们没有金石，神尊不让动用仙法，更不让蒙人，这人瞧着又不稀罕咱们的东西，那这客栈还住不住了？”

　　小柳儿舔舔爪子没有接话。槐江山上多的是金石、金砂，它随手就能刨出几堆来。只是这会儿离得远，实在是懒得自找麻烦了。

　　红泥那边转着眼珠已经得了主意，朝落尘打个眼色，又拉了莫染和小柳儿，集体转身出了客栈。

　　小二眼见那锭金子要“飞”，连忙追出门去，急色唤道：“客官莫走！客官莫走！赶明儿走时再结账也使得！”

　　追至门外，却见门前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两人立在车下，另外一人一猫却爬上了车顶，开始倒腾。定睛一看，那手下倒腾的居然是一具棺材！

　　红泥一边扶起车夫的尸身上下摸索，一边还在和小柳儿悠闲对话。

　　“他这身上并没有刀刃利器的伤痕，不像死于劫道的，一定还有些散碎银钱留着。反正这会儿也用不上了，我们就先借来救个急。”

　　“嗯，借用借用，回头还了他也是一样的。哦，给他也没用了，还是给他家里人吧。”

　　“嗯，到时候多添几块金石当补偿，也算一点心意。”

　　落尘陪莫染在车下站着，刚想嘱咐红泥仔细别伤了车夫尸骨，却听见身后猛然咣当一声巨响，客栈的门被重重关上了。

　　小二出来见着那一幕，哪里还敢惦记金子？吓也吓死了。当即扭头就跑，跌跌撞撞奔回去立刻闭门锁户，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半天，想起他几个在灯下是有影子的，不由抚胸自嘲，又后悔冲撞了客人。再一想，的确听见黑猫开口说话了，还是觉得诡异。

　　到底没能扛住惧意，歇了财迷心思端了灯，瑟瑟缩缩地转往客栈后院躲被窝去了。

　　外头几个先是被关门声震得莫名其妙，再见灯光灭去，只好无奈地重新启程。

　　穿镇而过，路上偶然瞧见一处城隍庙，红泥多了个心眼，和落尘、莫染商量道：“我瞧这凡人对他们死了的同类甚是忌讳，不如把车停在这里，徒步往前可好？估计没多远就该另有客栈了。”

　　“嗯，一时半会儿也没办法替他找到家人，先找地方停放也好。”

　　红泥见落尘几个没意见，便将车赶进了城隍庙。

　　小镇小庙，没有那些气势恢弘的建筑群，不过一道简单的山门和牌坊，里头就是大殿和几间厢房，一眼见底。只有梁柱上斑驳的漆痕显出几分岁月沧桑感。

　　几人驱车进去，找了个檐口当成临时马厩。

　　安置马车的当口，落尘抬头看见迎面匾额上写着“你来了么”四个字，觉得有些意趣，于是举步入了大殿。

　　进去后一看才知道不过寻常，无非是些城隍、判官、小鬼的泥胎木塑。站在门前溜眼扫了一圈，正觉无趣，却隐约听见上方泥塑背后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有人在咬耳低语。

　　落尘心内疑惑，下意识抬腿往前走了两步。想再侧耳分辨，谁知那声音却戛然而止又没了动静。

　　“我也被闹得有些神神叨叨了。”落尘自嘲嘀咕一句，转身准备离开。

　　未料，就在转身的一刹那，那泥塑背后飞出一道黑影，临空探出一只尖锐利爪就朝落尘的后心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