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巨变

　　2019年，夏。

　　刚刚高考完的林宁，家没了。

　　不是拆迁也不是什么天降横祸，父母双亡。

　　看似和睦的父母，仅一周，闪离，闪婚，搬走了……

　　散伙饭那天，老爸带着个二十来岁的漂亮姑娘，老妈带了个帅气的大叔，坐在主位的林宁怎么看都像是多余的。

　　两波人似乎在暗中较劲，男的坐的笔直，女的仪态优雅，林宁还没炼就沉稳，于是摔了刀叉，说了句祝幸福，转身大步离去。

　　那从小体弱多病纤瘦的背影多了层悲凉。

　　回家的出租车上，林宁像极老妈的那双大眼睛，挂着泪，高挺秀气的鼻梁泛了红，委屈的像个宝宝。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网络时代的今天，微博，抖音，小红书上的悲欢离合不要太多，林宁哭的是父母离异吗，林宁哭的是隐瞒。

　　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人往往伤的最深，这句话林宁此刻深有体会。

　　人生就是出戏，想到高考那天父母穿着大红袍牵手助考的身影，想到备考三年日复一日的早晚餐，想到那个温暖的家，林宁觉得奥斯卡也就这样了。

　　滴滴，两声响，手机里银行到账的短信提醒是父母的愧疚。

　　到家的林宁直奔卧室，半倚着床头，无神的刷着Ipad。各类App里，关注的小姐姐们依然青春靓丽，无忧无虑的晒着买买买，玩玩玩，吃吃吃。手机微信朋友圈那个转发救救我，救救我这个家的同学还在呼唤。

　　同人不同命，林宁一直搞不懂，那些个天天忙于吃喝玩乐的小姐姐，钱从何处来。那些努力奋斗的小姐姐为啥连一万块的医疗费都出不起。

　　不就是丑了点吗。

　　父母刚打的一万块和同学那一万块的救救我，冥冥中似乎有种天意。

　　林宁狠狠心，拉黑删除了那个天天转发的女同学。生活本就不易，天天发你Mb。就你善良，就你有爱心怎么滴。睡！

　　林宁睁眼的时候天刚微亮，源自于高三的生物钟让早起的林宁倍感无聊。

　　对父母隐瞒的憎恨，一晚上也消散了大半。

　　一百六的大三居，带有衣帽间的主卧，原本还想留些念想的林宁当看到快递里那更名后的房产证和父母各自的结婚请柬后就没了然后。

　　骨子里的暴躁，按耐不住的双手，看哪哪不顺眼的林宁起身回房拎了根棒球棍。

　　70寸的液晶，夏普的，算了，先不砸。

　　海景缸，算了，落地窗……

　　恶狠狠的全屋转了一圈，看着主卧墙壁上一家三口的国风合照，林宁手里的棒球棍仿若千斤，随着桄榔声，还有着十八岁男孩撕心裂肺的哭吼。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我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留在我身边，每天快快乐乐吃吃喝喝聊聊天，不用担心关于明天和离别。”

　　手机铃声在房间响起的时候天已经不知不觉的暗了下来。

　　“1201的业主林先生吗，有人反映，你家还好吗？”物业小姐姐的声音很好听，带着虚假的温柔。

　　“很好，没事，再见。”林宁的嗓音有些沙哑，这年头，连哭都有人询问，是因为爱吗？是因为那一平三块六的物业费！

　　林宁笑了，笑这狗娘养的社会。

　　哭了，笑了，累了，也饿了。

　　麦记的外卖很快，手中的麦辣鸡腿堡却没了以往的味道，一想到以后都要吃外卖，林宁突然就不饿了。

　　我曾，我跌，夜晚的枕边，奔向你……抖音里的小姐姐依然蹦的欢快。小哥哥唱的深情，舞姿妖娆，段子重复的厉害，时间却过得格外的快，苹果X提示电量不足的时候，已然凌晨。

　　睡前的手机界面是微信，父母的头像旁空荡荡，一家三口的小群，最后一句话还是高考前加油的表情包。

　　这一夜，林宁睡得格外踏实，要不是那该死的生物钟，林宁觉得自己能一觉睡到被尿憋醒。

　　从卧室到客厅，从客厅到阳台，屋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林宁刷手机的身影。林宁曾梦想过这么一天，没人管自己玩手机，玩游戏，没人管自己几点睡，没人管自己吃饭，现在，梦实现了，却不想了。

　　人，真是贱骨头。母亲的唠叨声咋就这么令人怀念呢。

　　电视里，大镖客死了不知多久，歪歪扭扭扔在一旁的游戏机此刻也没了往日的诱惑。

　　十八岁的少年，经历过省重点中学的六年毒打，不会抽烟，不会喝酒，不会蹦迪，除了买几双AJ，买几款游戏，连钱，都不怎么会花。

　　得给自己找点乐子，要不得无聊死，所以林宁报了驾校，1V1教学，负责接送，包过，学费很贵，刷卡的时候林宁很淡然，心里却很期待，期待父亲收到刷卡信息提醒时是否会和自己联系。感觉父母已经很久没和自己联系了。

　　我……还有个字怕被和谐。父亲的电话没等到，因为卡被冻了。

　　林宁好看的五官有些狰狞，负责收费的姑娘有些胆怯。

　　名下的借记卡仍在，父母兑现了曾经收走压岁钱时的承诺，十八年来的压岁钱报驾校绰绰有余，林宁刷了卡，确定了日程，离去的身影不再像来时那般，满是萧索。

　　那个奋发的少年没了往日的阳光。抱着双膝蜷缩在浴缸的他，学会了悄悄哭泣。

　　早知道填志愿的时候报外地了！从没有过，林宁第一次有了逃离这个城市的想法。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很有钱，我就可以把所有人都留在我身边，每天快快乐乐吃吃喝喝聊聊天，不用担心关于明天和离别。”

　　不小的浴室里，毛不易的这首歌无限循环，林宁的哭声化做呢喃。

　　“滴，女装神豪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