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流民营地

　　第二天下午，朱迪带着贝尔和四骑士，以及二十名西境骑兵，第一次离开了耶鲁城，来到了城外十里处的流民聚集地附近。

　　流民是一个介于奴隶，和自由民之间的群体。他们大多因为领主的剥削和压迫，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甚至房屋。为了生存不得不离开故土，四处寻找能让他们继续生存下去的地方。

　　运气好的流民，可能会遇到某些有英明远见，正在为领地吸纳人口的新领主，被赐予土地重新成为自由民。但更多的流民却为了生存，不得不选择成为一个奴隶。

　　但奴隶在罗尼帝国，毕竟没有人权和地位可言。自由民成为奴隶后，就不再受到帝国法律的保护，今后所生子女，也将天生成为奴隶，基本上永远不可能翻身了。所以不到实在活不下去的地步，没有人愿意成为奴隶。

　　朱迪身边的贝尔和阿雅莉，其实也是奴隶的身份。他们的祖先，在数百年前成为了斯图亚特家族的奴隶，数百年来，这些奴隶的子孙，也一直在作为奴隶继续服务斯图亚特家族。

　　但斯图亚特家族自建立起，就有宽待下层阶级，以及家仆的优良传统。所以像贝尔和阿雅莉这种，能留在主人身边的奴隶，其实已经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奴隶了。他们的父辈祖辈，用数百年的勤恳和忠诚，向斯图亚特家族证明了他们的忠心，虽然身份依旧是奴隶，但性质上已经类似于家臣了。

　　甚至贝尔和阿雅莉这种奴隶，对于斯图亚特家族的忠诚，还要远超过中途加入家族的骑士。这也是朱迪不管做什么，都不避讳贝尔的原因。

　　不过，像斯图亚特家族这种善待奴隶的贵族，只是极少数。在大部分贵族眼中，奴隶只是个类似物品一样的消耗品，还比不上一头猪，一条狗的价值，是真正的猪狗不如。平时给这些奴隶吃顿饱饭都舍不得，更别说允许他们生儿育女了。

　　但奴隶过的再凄惨，只要还有力气，就能按时得到主人赏赐的食物。而耶鲁城外不愿成为奴隶的流民，虽然表面上地位要比奴隶高，可是却没有人会管他们的死活。想卖力气？对不起，奴隶那么多，还轮不到你，除非你也愿意成为奴隶。

　　流民们住在简陋的木板房，不，那甚至不能被称为房子，只不过是几片木板搭起来的遮挡物罢了。甚至还有人利用小土坡，挖了个洞出来，而这，已经算是比较体面的居住所了。

　　朱迪身边的骑士和护卫们，将他紧紧护在中间，警惕着看着那些，眼中毫无生气的流民，也有不少人眼中流露着怜悯。

　　这……恐怕才是帝国真正的下层阶级吧？连绵的流民营地，给了朱迪很大的震撼，他从西境一路来到王都，虽然也见过一些下层阶级生活的穷困和窘迫。但队伍的行进路线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些流民较多，相对混乱的地方，都已经提前避开了。

　　包括朱迪进入王都时，道路两边也没有这幅景象，因为城门以及大道两侧十里之内，不允许流民聚集。他压着心底的震撼，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前方的流民营地。

　　朱迪无法估算出，这里究竟有多少流民，因为有些他看上去，只能躺下一两个人的木板屋，在他路过时，里面却探出来四五个脑袋。他在另一个世界里所见到的平民窟，比起这里来说，都要算豪宅了。他放眼望去，粗略估计这片地方至少也有两三千人，但占地广阔的王都附近，显然不止这一片流民营地。

　　除了贝尔和护卫之外，朱迪身边还跟着一个有点熟悉的面孔，正是之前带辛格去找过赛琳娜等人的那个土壤。花园的所有成员都没有名字，只有代号，朱迪也在事后得知，这名土壤的代号，是黑土。刚得知黑土的代号时，他还笑着调侃过两句，不过现在，他是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流民里一些半大的孩子，对身穿铠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护卫们，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他们成群结队的，追在朱迪一行人身后，但同时也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流民中的大人们，也没有阻止这些小孩子，因为贵族老爷们为了赶走烦人的孩子，常常会丢一些铜钱或者面包出来。

　　朱迪向贝尔招了招手，贝尔立刻会意，从怀里把钱袋拿了出来，这货自从被朱迪揍过后，比以前机灵点了。

　　“给他们丢点钱！”朱迪的心情有些沉闷，贝尔点点头，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银币，就准备丢出去。

　　“请原谅我的无理！但我恳请您不要这么做！”一个贵族打扮的中年人从流民中挤了出来。

　　贵族中年人的皮肤黝黑，脸颊有些消瘦，留着有些乱糟糟的短须，他看了一眼贝尔手中泛着银光的钱币，接着面向朱迪道：“我知道您是好心，但丢的钱太多，反而会造成不好的后果！”

　　朱迪先是打量了一眼面前的贵族，接着又看向周围的流民。果然，在贝尔拿出一把银币时，流民里有不少成年人已经开始起身，手里还拿着短棍或者石头，等具有一定攻击性的物品。

　　朱迪瞬间明悟过来，这群流民倒不是有胆子向他发起袭击，而是在等贝尔把银币撒出去，彼此争夺。一把铜币，也许会引来成年流民们的羡慕，但却不会有太多贪念。但一把银币，足以让这些为了生存下去的流民，不择手段的展开争夺了，即使在争斗中死几个流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到这里，朱迪也知道自己差点好心办了坏事，只能无奈的摆摆手，“把钱收起来吧！把你们身上的干粮，都拿出来丢给他们！”

　　看到贝尔将银币重新放回钱袋，放进怀里收好后。那些手持武器的流民们，顿时露出失望的目光，陆续又坐了回去。接下来护卫们丢下来的面包，肉干等食物，大多都被兴奋的孩子们捡走了。这应该是流民营地里的一条潜规则，孩子抢到食物也会带回家给大人的。

　　“朱迪少爷，他就是文斯·克曼！”周围的流民逐渐散开后，黑土凑到朱迪的耳边小声道。

　　朱迪眉头轻挑，转头再次打量着面前这个，不像贵族，倒像个穿着贵族服饰的流民的贵族。他这次出城，其实就是来找这个文斯伯爵的。本来以为这个贵族慈善家应该在王都里，可是一问才知道，他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外的流民营地，只有晚上才回王都。

　　朱迪轻轻拍了拍查尔斯的脑袋，高大的黑马向前迈了两步，马背上的朱迪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个贵族慈善家，“文斯伯爵？”

　　对于朱迪明显倨傲和轻蔑的态度，文斯伯爵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他向朱迪行了一礼，“正是在下！请问阁下的身份是？”

　　文斯伯爵淡然，却又带着一丝不卑不亢的态度，着实让朱迪有些惊讶。他故意表现出倨傲的态度，就是想试试这个文斯伯爵的反应。目前看来，对方这个贵族慈善家的身份，恐怕还真不是装的。

　　“朱迪·斯图亚特，西境大公之子！”朱迪的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他本来是想下马的，但看了看脏兮兮的地面，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迪一闪即逝的窘迫，却没有逃过文斯伯爵的眼睛，他再次向朱迪行了一礼后，便道：“这里的环境有些糟糕，如果朱迪少爷您不介意，我们换个地方再聊吧！”

　　“也好！”朱迪点了点头，又看向四周，“只是，这里好像也没有适合谈话的地方吧？”

　　“我的守备大队，就驻扎在那边的土坡上，就去那里吧！”文斯伯爵向身后一指道。

　　朱迪跟着文斯伯爵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几顶帐篷，于是点了点头。一行人跟着文斯伯爵，来到了他所说的守备大队驻扎地。

　　相比无法用脏乱差描述的流民营地，所谓守备大队驻扎地的帐篷周围，倒是被打扫的非常干净。只不过朱迪一行人在营地中，只见到不到十个衣甲破旧的帝国士兵。而且毫无军纪可言，有围坐在一起吹牛打屁的，有懒撒的靠在帐篷上发呆的，甚至还有躺在草席上打着呼噜的。

　　朱迪一行人的到来，让这些帝国士兵有了短暂的慌乱。但朱迪也不是来视察的，他才懒得管营地里的纪律如何，只是让身后的护卫们，接管了营地内的守卫工作。而他则和文斯伯爵，贝尔还有四骑士，进入了最大一顶帐篷。

　　“文斯伯爵，王都卫军的一个守备大队，只有十个人吗？”坐下来后，朱迪好奇问道，据他所知，西境的军制是二十人一小队，百人一大队的。

　　“那倒不是……”文斯伯爵面露尴尬，“一个守备大队有五十名士兵，但其他人都被副队长迪恩，带回王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