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聚集

　　耀目的闪光和猛烈的气流在空旷的艺术楼旁一起炸响，立刻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将奥斯卡送回宿舍的柯特察觉到这阵异样的光辉赶到现场的时候，艺术楼周边已经被学院方的守卫封锁起来了。

　　这条路是通往银耀塔的必经之路，这样的骚动很快就吸引了许多来看热闹的人。他们简直像是碰上了几年才有一次的狂欢一样，一边围观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一边和身旁的同伴窃窃私语，脸上挂着好奇的笑容。

　　在服饰不一的学徒中，倒是有一块相当和谐的颜色。

　　数十个穿着统一系别制服，身后还背着口袋的学徒围在现场周围。看来他们是去上天文课的路上，因此虽然大多数学徒都踮起了脚向现场张望，只有这些学生站在稍微远处用手中的望远镜辅助观察。

　　现场人群密集，柯特却在人群中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缓缓走到人群没有注意到的阴影下，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对着空气说：“真是难得，你说我有多少时间没看见你用这样的形态移动了？”

　　也许是对他说的这些话起了反应，柯特感觉自己身边的气温突然下降了一大截。夏夜本有些燥热的空气陡然转冷，连脚边在那场爆发中幸免于难的小草叶子上都挂上了一层薄霜，躬下身子瑟瑟发抖。

　　“是有一段时间了，因为一直没有必要。”莉琪有些疲倦的声音在柯特脑子里响起，“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用进废退’了，一不小心让魔方阵的出力一次调节得太大了，魔力消耗得有点过量。”

　　寒冷的中心逐渐靠近，柯特脚边被寒霜覆盖的小草已经被白色覆盖蜷作一团。虽然视线内看不见化为灵魂形态的莉琪，但是柯特还是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身旁多了一个散发着寒冷气息的人形。

　　这次她所说的疲倦可不是开玩笑了，柯特听得出来她从灵魂联结中传递过来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刚才那个没有控制好力度的法术让她损耗了多余的魔力，一时半会还没有办法恢复正常。

　　人类的魔力基本上保存在**内，脱离**后的灵魂因为失去了容器，所以只会保留用于组成身体形态的魔力。处于灵魂的形态下使用大规模的法术，就如同字面意义上一样是在削减灵魂。

　　“其实你没有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不是么？”柯特脸上的表情微微变了一下，只是这个表情就如同稍纵即逝的涟漪般难以看出，“偶尔你也要注意一下身体的健康，太热衷于调查忘了损伤了身体就得不偿失了。”

　　削减灵魂来释放法术会伤害到灵魂的本质。这样的损伤并非不可修复，但是灵魂受到的伤害会有一部分间接投射到身体上，让身体的机能也受到一定影响。莉琪释放的法术规模很大，相应的损伤也不小。

　　打了个哈欠，莉琪的声音也带上了倦意，但她很明显没有放在心上：“伤害到身体什么的你完全没必要担心，刚才我消耗的魔力完全在刻意接受范围之内。我知道现在的自己能做到什么程度，你没有必要太担心。”

　　“好吧好吧，如果这是你的意愿的话……”柯特的眼光投向兀自喧闹着的围观人群，接过她的话头说，“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你在灵魂状态下释放刚才的法术？”

　　“这是当然，不过在那之前……”

　　柯特就突然感觉自己嘴唇似乎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这东西从他渗入他的嘴巴，然后融化在舌头上。稍过了一会，储存在身体中的魔力就如水一般通过嘴巴里那冰凉的区域流向体外的某处。

　　“先借我一点魔力让我补充吧。现在剩下的魔力维持活动没有问题，但是要通过联结直接将记忆传达给你就不太够了。”

　　冰凉的感觉还在向深处延伸，由嘴唇开始，它在柯特身体中缓缓蔓延。在体内零散分布的魔力一被这股寒意触碰到，立刻被凝缩为高浓度的魔力流，然后被莉琪直接抽出，转化为自身的养分。

　　他半开玩笑的嘟囔着：“喂喂，你是想要把我榨干么？”

　　莉琪抽出魔力的速度很夸张，不过短短几秒间，柯特体内的魔力被抽出了一大半。他就像刚刚进行了一场大战一般，打心底里感到深刻的疲累。短时间内损耗大量魔力带来的昏眩感让他差点站不稳。

　　“抱歉，这种感觉好久没体验过了，一不注意就抽过头了……”

　　莉琪很老实的道歉，并且将刺入柯特体内的“冰冷”抽了回去。不过她并没有归还从柯特体内抽出的魔力，而是将不久前灵魂离体后看见过的东西全都作为“回礼”送入了柯特的脑海中。

　　“为什么学院里会有这些东西？”

　　学院里闪动着的记忆残片，包覆住艺术楼的大型幻象建筑……这些只不过是学院历史的沉积留下的痕迹。可是那些以幻象的大楼作为巢窟的怪异灵魂们，就不是应该出现在这些地区的存在了。

　　不死生物的成因通常有两种。

　　一是因为死前残留“不愿意面对死亡”的意念过大，导致生物超越了死线，以自己的力量存在与生与死之间；还有一种则是受到外力作用，比如相应的法术催化，让生物变换为死去的活物。

　　可是这两类不死者，都不应该存在与学院中，学院明面上没有培养这些存在的土壤。况且这些对莉琪穷追不舍的灵魂毫无疑问具有很强的攻击性，学院不可能让这样危险的东西留存在经常有人经过的位置。

　　“我怎么可能知道为什么那些东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莉琪没好气的说，“那些灵魂已经明显出现恶灵化的症状了，见人就追着打。”莉琪开始向柯特说起自己的看法，“但是这个转化过程不太像天然的。它们在活着的时候被各种残暴的手法杀死，然后用特殊的办法做成了现在的样子。”

　　“还有一点很奇怪，我觉得这些奇怪的灵魂不可能全都是在这片土地上产生。不是它们自己聚集到了这栋艺术楼周围，就是有什么人将它们带到了这里，并且将它们束缚在艺术楼周边。”

　　不管是哪一种，这栋楼都相当可疑。

　　“说实话，会碰见这样的东西也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叹了口气，她喃喃着说，“进去那里之前看记忆残片表现出的外表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教学楼，没想到那里其实是一个堡垒。堡垒也就算了，里面还埋伏着这么多的守卫在等着我。一进去就被那帮家伙追着跑，实在太过分了。”

　　柯特从莉琪提供的记忆中看见，在受到刚才她编制出的大型魔方阵发动的法术轰击之下，那个“堡垒”已经分崩离析。持续上演影像的记忆残片、组成墙壁的黑暗碎屑，充当卫兵的灵魂们，全都在那次爆发中被光芒构筑出的巨大洪流打成了碎片。现在那里剩下的只有还在持续崩落的框架。

　　“就算这里是个堡垒，也被你用‘炸弹’把大半部分都炸到天上去了。”柯特感到一阵好笑，莉琪准备的魔方阵本来估计只是打算把那些穷追不舍的敌人吹飞，只是因为没有控制好魔力的填充量，将组成残像的碎片一同卷入其中了，“不得不说，你这个大爆发玩得可真是够夸张的。”

　　从那个爆发之前莉琪刻下的魔方阵所表现出的效果，柯特能看出她使用的法术是用于攻击灵体的基本法术“耀光”。可是让一个只能够攻击到灵体的“耀光”爆发出吹飞实际物体的爆风，莉琪填入那些魔方阵中的魔力就不是用“没掌控好力道，出力稍微多了点”能够解释得了的。

　　莉琪对柯特的取笑并未放在心上，轻微笑了笑说：“原本我只是稍微改良了一下设计，附加了吸收周围魔力的效果。只是我也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夸张，看来那些残片中寄宿的魔力充裕过头了。”

　　这个夸张的效果所造成的结果，就是那一阵照亮半边天空的光辉。附近的人一下子就被不寻常的现象吸引而来。位于远处的人也因为人群的异常聚集，对这个地方产生了兴趣，正徐徐朝这里靠拢。

　　在这样人群集中的艺术楼旁，穿着铁青色制服的学院守卫和赶来的教师们围成一团。他们低声的交流着，气氛变得有些险恶。看样子他们对周围围观的学徒们没有多去在意，只是让他们和现场保持一定的距离。

　　慢慢走到距离人群有一定距离的树荫下，柯特脸上挂起了看好戏的笑容：“真是热闹，我看用不了多久连那个克鲁斯·弗朗索瓦都会被吸引过来，不知道到时候那家伙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啊。”

　　“那个从未露面的家伙能被这点骚动吸引来才是最好，我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呢。”仿佛是和柯特想到了同样的东西，莉琪也窃笑起来，“在学院里有一个这么大规模的恶灵巢窟，我不认为他不知情。”

　　骚动还在继续，远方传来车辆行驶的引擎声，有更多的人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