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临时锅炉工

　　夜里十一点多，我与孟大哥行走在雪地中，三九寒天，我却一点也不冷，三嫂帮我置备了一身行头，她家吴大哥是当兵出身，早些年的军旅装备，齐齐套在我的身上。

　　尤其是那一双大头军靴，沉得就像两颗铅球似得，估计把石头踢碎，都不会感到脚疼。

　　“小李，我负责夜班，从半夜十二点开始，到正午十二点结束，期间有工作餐，用我的餐卡就行，喝水自己去打，这些小事你适应一下就好。”

　　“没问题的孟大哥，你交给我就放心吧。”

　　“哎呀，我倒是放心，就怕你自己过不了心里那道坎，好好地大学助教，转眼成了锅炉工，一般人是受不了。”

　　“没事的，都是为人民服务嘛。。”

　　来到锅炉车间，真的是挺壮观，在我的印象当中，还停留在圆柱体，几米高的那种锅炉。

　　而眼前的庞然大物，则类似于一堵高墙，十米见高，不下于三十米宽，拥有全自动传输带，所有操控都是按钮来完成。

　　真的好热，没时间感慨人类的智能科技，我与孟大哥快速卸下一身厚装，温度表显示，车间内的气温高达四十多摄氏度，这份燥热，远比夏日酷暑要难耐的多。

　　在轰鸣声下，孟大哥几乎是在对我喊着说道。

　　“看见了吧，就是这样的工作环境，你要做的事情其实挺简单。来，我先告诉你，在这屏幕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咱不看，只盯住温度数值就行了，这种锅炉连水都不需要加，完全是自动化，特别省事！”

　　我点了点头，其实那些简单的字母我都懂，确实如孟大哥所说，都是一些机械运行的预置数值，看了也是白看。

　　“现在是一百七十多度，对吧，这你就什么都不用做，从一百六十度开始，降低三度后就填充两顿煤。看到这条传送带了吧，把精煤倒在上面，按一下这个绿色按钮，完事再按红色就行了。”

　　“孟大哥放心，我都记下了，不会出现什么问题的。”

　　“哈，这么简单还能出啥问题，你跟我来，我教你怎么运煤，这里面也是有说道的。”

　　“好啊，那我们走吧。”

　　这次需要走出车间，到外面的空地煤堆旁，又是一阵穿衣戴帽，我不觉得繁琐，反倒感觉非常充实，能为几个小区住户送去温暖，隐隐的还有些成就和使命感。

　　之后孟大哥告诉我，独轮车最多一次装四百斤左右，五车一吨，填充精煤需要往返十趟，这可是重体力劳动，一开始我肯定吃不消，少装一些多跑几趟，等习惯了再说。

　　然后是一些技巧，独轮车不管多重，关键在于如何掌握平衡，首先推车时要弯下腰，双腿比走路分开大些，双脚蹬地前行，切记要把车头翘起来，不然一旦前倾或翻车，容易打到手臂和肋巴骨。

　　“小李你记着点，锅炉不是每一天都需要填充精煤，而且也不一定会是在夜间，这个就看你的运气了。我的最高记录，半个月都没碰这独轮车，哈，倒是苦了我那白班搭档哟，没辙，让他倒霉去吧。”

　　“其实，我觉得这也没什么，正好可以锻炼下体格，说实话，我有些单薄，某些方面真的吃了不少苦头。”

　　“意思是你总挨揍呗？”

　　“没有、没有。。”

　　“行了，我再交代你一些别的常识，车间和室外的温差太大，你要小心别感冒。还有就是关于夜间运煤车的问题，你应该清楚，在这个社会里啊，总是有那么一些人，喜欢做些偷斤少量、滥竽充数的勾当，所谓的精煤也就是那么回事，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明白，而且还必须与他们同流合污，不然准保没有好果子吃。”

　　“对喽，你的觉悟不低，很有前途啊小伙子！”

　　孟大哥拍打着我的肩膀，而我却笑得勉强，又是社会的阴暗面，又是自己无力抵抗，难道人世间的正气，就这么少吗？

　　“小李，你对工资有什么要求没有？”

　　“不提这个，如果可以的话，足够我吃饱穿暖就行。”

　　“呵，那可不成，这话要是传出去，我老孟还有脸做人吗？这样吧，我是正式工人，三金五险月薪三千，到你这里没有任何待遇，我分给你一千块钱吧，别嫌少，毕竟我有家人等着养活，你看怎么样？”

　　“这。。谢谢你孟大哥，这是不是太多了，要不五百就行了，我一个人用不了多少的。”

　　“两码事、两码事，咱们亲兄弟明算账，你要是同意就这么办吧。”

　　“那。。我来做这份工作，那你怎么办？”

　　“我啊？打牌呗！要不怎么说是相互成全呢？别小看你孟大哥，在这家属区内，我可是头号赌神，以为是开玩笑的呢？正所谓，赌神界锅炉烧的最好，锅炉界耍钱耍的最溜的，那指的就是我老孟了！”

　　首先承认一点，孟大哥与林叔不愧为亲属关系，在语言幽默方面，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但是玩笑话不能当真，作为受益方，我必须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孟大哥，谢谢你这么帮我，但是。。打牌毕竟不是正道，都说十赌九输，万一你要是陷进去，我这不是害了你吗？”

　　“放心吧，你孟大哥祖上是出老千的，输钱？除非我是故意的，不然把局子搅黄了，谁还陪我玩，对吧？好了好了，今天就先这样吧，最要命的就是三缺一，麻友还等着我呢，回见啊！”

　　一溜烟，孟大哥风一般的没了踪影，我颇有感慨，他与林叔真的只是沾点亲？

　　这身手，也太相像了。。

　　接下来就看自己的了，我并没有急着返回车间。我知道，距离一百六十度的红线，还差得很远，可以趁着有空闲，检验一下自己，看看这并不起眼的平板车，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结果，发现自己真的很悲哀，不足半车的精煤，最多不到两百斤的重量，别说是推着前行，我连扶稳都非常困难，要说不沮丧那绝对是假的。

　　或许，换一个工作会更容易一些。。

　　但，这种遇到困难便退缩的心态，一旦养成，我在任何工作岗位都做不长久，想要体现自身的价值，更是遥遥无期。。

　　而且，我也明白这种事情，谁也不可能帮到自己，想要抓住眼前的机会，唯有咬牙坚挺起来，强大自己的同时，更要强大自己的内心！

　　这时我想起了林叔的话，做人难，不做出来给人看，谁又会把你当成人？

　　没错，我是一个男人，我渴望活出自己的精彩，于是在这一晚里，我一直向极限发起挑战，在不停地翻倒、爬起，在翻倒、再爬起的重复中度过的。

　　次日中午，我见到了自己的那位白班搭档，他似乎也已经知晓了我的存在，相互寒暄一阵，我便匆匆返回到了群租屋。一口饭也没有吃，真的是太累了，连身上的大衣军靴也没脱，倒头便睡。

　　第一天，我凭借这毅力坚持下来！

　　那么第二天，也不会有多么困难，下午时分，我头晕脑胀的起床，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家里空无一人。不过，属于三嫂家的饭桌上，摆着一些干净的饭菜。

　　我有些意动，却又不知道是不是为我而留，所以舔舔嘴走出了房间。饥肠辘辘的我，在外面点了一碗汤面，然后直接赶往锅炉房。

　　我的那位搭档见到我时，吓了一跳，这个时候还不到下午四点，我的出现的确有违常理，搭档的眼神我看得懂，意思是说你真的不用睡觉吗？

　　我也没有解释太多，喊他一声张师傅，岁数要比孟大哥小几岁，性格也要憨厚许多。

　　我诚心请教独轮平板车的心得，因为这是我能否确保饭碗的关键，还好张师傅很耐心的教我，大体上与孟大哥一样，不过在很多细节有些出入。

　　比如说，尽量将精煤装得靠后一点，不要堆在车头，这样更容易掌握平衡；又或者是用肩膀别着车把，双手扶着两侧的车挡板，同样能起到平衡的作用。

　　这样做，虽然会有些吃力一些，双肩要吃点苦头，但只要车不翻，工作效率可以大大提升，免得总是做些无用功，那样才是真正的费力不讨好。

　　第一天艰难困惑，第二天渐渐摸索出规律。

　　两天时间，让我真正了解到什么才是精疲力尽，下班后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到群租屋。正巧，三嫂在家中做饭，刚一进门饭香扑鼻，原来是星期六，今天她人放假休息。

　　似乎是对我有些不满，三嫂一边切菜，一边对我直翻白眼，我感觉到有些奇怪，于是走上前，以帮忙为由化解双方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