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匹夫一吼

　　任巧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她舒展了一下酸痛的身体，发现任盈盈趴在旁边睡着了，一绺发丝垂在了耳边，小脸被床上的蚕丝勒了几道印痕。

　　 她心疼地摸了摸妹妹的脸庞，轻轻地将她扶到了床上，给她盖上了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

　　 碰！啪！

　　 刚一推开门，就听到了两声巨响，然后就看到了几道身影窜到了旁边。

　　 “夫人好！”齐刷刷的一阵问候。

　　 任巧巧抬头一看，只见侯金平、马六、赵明诚和周邦彦等人站在一旁，胸膛挺地笔直，努力显示出自己的力量。

　　 “这是干什么？”任巧巧本来心中难受，看到他们这副怪诞的样子也不禁笑了出来。

　　 “官人走之前交代，让我们好好保护夫人，我们想了想，就在门口蹲守，让你妹妹在里面陪你。”侯金平铿锵有力地答道。

　　 “官人上哪去了？”

　　 “不知道啊，很早就走了。”侯金平挠了挠头，官人一早起来就带着三百两银子走了，并且吩咐今天承天厂歇业一天，任何闲杂人等不能够靠近夫人的房间。

　　 奇奇怪怪的，不过侯金平却不想再回忆起那副画面。黄云鹤的那副面孔，就像是从地狱中伸出的鬼手，要灭尽这世间一切。

　　 开封府前，黄云鹤一身白衣白衫，系着翠玉腰带，头戴冲天冠。在外人眼里，这幅装扮显得有点不伦不类，不过这是黄云鹤能够想到的最正式的服饰了。今天他来是要办大事的，不能再穿着原先的那件旧衣服。

　　 门口的两个衙役冷漠地看着他，面前这人穿着一身儒士服，腰间却又系着商贾用的翠玉带，头上还戴着秀才用的冲天冠，实在不能够判断出身份。不过，一般不带请帖来开封府的，多半都是求着办事的，尤其是这一个平头百姓。

　　 黄云鹤缓缓地凑上前来，陪笑道，“两位大哥，在下承天厂主事黄云鹤，有事求见赵仑公子。”

　　 “赵公子？”那衙役倒是吃了一惊，找赵大人是办事的，这找赵公子的就不好说了，吃喝玩乐都有可能。

　　 “有拜帖吗？”

　　 嗯？还要拜帖？黄云鹤也愣了一下，确实没准备这东西。他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你就明天再、、、！”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只见一张金灿灿的三百两本票就出现在了黄云鹤的手上。一瞬间，那两个衙役的心里防线就崩溃了。三百两，这出手是真阔绰呀。

　　 “两位大哥，急事，帮帮忙。”

　　 “好嘞，官人稍后，容我通禀。”那两人生怕他反悔，连忙接了下来，拔腿就往里面赵仑的房间跑去。

　　 不一会儿，赵仑就打着折扇走了出来，眼看黄云鹤在门外，喜出望外。前几日红袖招酒楼，幸得黄云鹤大力相助，才能够大败高衙内，挣了面子。

　　 “老弟，怎么有空来找为兄啊？”赵仑十分热情，连忙将黄云鹤往里面迎去。

　　 黄云鹤却长叹了口气，一行清泪顺着面庞流下，“此次前来，是想向赵兄辞行的，要回江南了。”

　　 “哦？这是为何！”赵仑大惊失色，拍案而起，“老弟这比赛正如火如荼，怎么能这时候抽身而去呢？”

　　 “老兄不知，兄弟在这开封城内，几乎被人欺凌致死啊，哪里还有颜面再在这里生活了。”黄云鹤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断断续续地将江月书坊的事说给了赵仑。

　　 赵仑闻言大怒，这京城之中，他想要罩着的人，就没人敢动。想一想自己前几日刚刚吹过牛皮，以后在开封城内有事就找他，结果没过几天人家店铺都被砸了，这简直就是再打自己的脸。

　　 “没事兄弟，你在这里坐一会，我现在就去找父亲，一定给你一个公道。”他拂袖而去，怒气冲冲地朝着里面的府衙里面走去。

　　 不过，过了一会儿，他又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一脸无奈地看着黄云鹤，“父亲今天不知怎么回事，非要见你不可。”

　　 赵大人要见我？黄云鹤愣了一下，这倒是超乎了他的预料。

　　 “没事，你放松就行，家父也是比较好说话的。”赵仑看他面色一变，以为他心生紧张之意，连忙出言劝慰道，“就算谈不通，我也想办法帮你！”

　　 黄云鹤一拱手，表示感谢，整了整衣冠，深呼了一口气，朝着前面的府衙走去。

　　 府衙里面很是清净，正厅上面悬着一把龙泉剑，上面系着杏黄穗子，彰显出主人的皇族身份。宝剑前面放着一张檀木紫桌，桌子前面坐着一个中年男子。那人在内衙里面，竟然穿着一身漆甲，腰间的宝剑闪耀着寒光。

　　 “拜见赵大人！”黄云鹤行了个礼，缓缓地说道。

　　 开封府尹赵庆德微微一笑，没有答话，轻轻地抿了一口龙井茶，又将手上的茶盏放在了桌子上。

　　 “小犬今天过来说，你想找我求情？”他冷哼一声,缓缓地起身，声色俱厉地大吼一声，整个房子都微微震动！

　　 “你不知道，老夫行伍出身，从来不走后门的吗？”

　　 黄云鹤笑了笑，却纹丝不动，静静地站在原地。

　　 “你不怕？”赵庆德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也是沙场老将，一般来说，被他这雷霆一吼，很多人都会知难而退。

　　 可是面前这个年轻人竟然毫无惧色！

　　 “我听闻，曹刿论战，有一言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黄云鹤笑了笑，“今日要是平民百姓伸张正义都要走后门的话，我认为这是将军的耻辱。若是论怕的话，倒是将军应该感到怕。”

　　 赵庆德闻言，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

　　 “听教坊司传言，承天厂主事最近文思泉涌，诗词意境开阔。今日一见，气度果然不凡。”

　　 “不过，你也承认，一介草民而已！”他话锋一转，“草头百姓，至权面前，除了嚎啕大哭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此匹夫之怒，非士之怒！”黄云鹤闻言，心头热血澎湃，他像战国策里面的唐雎一般，拍案而起。

　　 寒光一闪，一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赵庆德的面前。

　　 “若是申诉无门，那就伏尸两具，满城素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