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千秋古乐

　　我靠，赢了，简直是赢麻了。

　　 黄云鹤一脸惊诧地看着台上的这个神秘白衣女子，这一首词曲，虽然只是平平淡淡地写景，但是恍然之间，却微微透露出一点疲惫之感，仿佛是久握权柄，看遍天下 之后，产生的淡淡的厌倦感。

　　 尤其是那一句，龙楼一点玉灯明，萧韶远，高宴在蓬瀛，仿佛天子俯视九州，举杯邀明月，在蓬莱仙山上痛饮！

　　 这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女子做的词！

　　 一行冰冷的汗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黄云鹤紧张地看着台上，这女子的票数正在刷刷地往上飞涨。

　　 这可怎么办，要是她晋级了，高衙内绝对会暴走的，绝对会！

　　 阁楼包厢上，苏婉儿也是心惊。她本来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这半路杀出个陈咬金，词曲舞姿都远远在自己之上。

　　 那种江南风流中却又含着淡淡的雍容富贵，宛如清冽的梅花附近又盛开着一朵高贵的牡丹，气质方面，她这种小家碧玉型的已经输了。

　　 台下掌声雷动，苏婉儿这才反应过来，到她上场了。

　　 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了，这个时候选择退缩，会沦为整个开封城的笑柄的。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地走上了台去。

　　 脆藕般的手臂舒展，苏婉儿尽量忘记刚才的紧张感，想象着自己正在江南水乡的一处海棠花树下，此刻正在静静地看着花朵飘落，感受着秋天的肃杀和草木摇落的凄清。

　　 玉足轻点檀木，宛如飞燕掌中舞，她轻盈一跃，凌然空中，像一只百灵鸟一般腾挪。身形婉转，隐隐有一种哀伤在其中。

　　 “南国舞，虞美人！”

　　 周邦彦眼神中微微有些波动，虞美人---春花秋月何时了，南唐故主李煜的词曲。

　　 敢在大宋一朝跳南国舞，此女子的境界，足以令人惊叹！

　　 赵明诚缓缓地从后台走了出来，顺着节点，轻轻地吟诵着李清照的如梦令。

　　 有何之殇，大于亡国之殇；有何凄婉，胜过红颜落尽。

　　 虞美人和如梦令的巧妙结合，竟然让悲凉与凄凉融合在了一起！

　　 台下的观众也是一片叫好，没想到今日这复活之赛，竟然能看到两场重量级的斗舞，真是值了。

　　 周邦彦在楼上，却轻轻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周先生，能胜出吗？”黄云鹤紧张地看着他。

　　 “不好说，但是恕我直言，意境已经在刚才那女子之下了。”周邦彦叹了口气，“舞姿和音乐的最高境界是哀而不伤，这舞蹈却是凄哀之极，反倒不美。”

　　 这可怎么办呢？黄云鹤看着下面的表演，心里很是紧张，这次没有准备备用票，万一要是投票票数落后，想要像上次那样借用备用票压进去也是不可能了。何况，观众又不是傻子，这种暗箱操作是不能够搞太多次的。

　　 “有办法逆转形势吗，周先生？”现在只好把希望寄托给这位大宋音乐之王了。

　　 周邦彦低眉沉思了一会儿，突然翻身下楼，走到了后台弦音阁中，这是红袖招酒楼的官方驻场乐队，特意按照曲谱为这些参赛选手伴奏的。

　　 “劳烦，借用一下。”

　　 他侧身而过，将那个蒙圈了的乐人挤了下去，轻轻地坐在了这具古琴面前。

　　 古人削桐为琴，是以有流水之音。

　　 这恰好是一把上好的桐木琴，在这开封城中也是名贵之物了。

　　 难道是天意吗，周邦彦笑了笑，轻轻地拨动了这纤细的琴弦。绷直的琴弦在他的双手下，就像是一头头驯服的小兽，腾挪跳跃间，各种各样的音符已经鱼跃而出。

　　 磅礴的乐章已然飞出，宛如千军万马一般，奔腾而来。

　　 台上的两人皆是一惊，扭头看向了弦音阁。周邦彦微微一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继续下去。

　　 和以律吕，文以五声，八音迭奏，玉振金声。

　　 和而不同，哀而不伤。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韶乐！

　　 《竹书纪年》载，有虞氏舜作《大韶》之乐。韶乐是帝王之乐，讲述着上古先王的风范。

　　 胸襟开阔，广纳天下，才能不拘囿于男女之情。

　　 台上的赵明诚和苏婉儿也会意，声音和舞姿都略微有点调整，不再像刚才那样凄婉，而是带着一点大开大合的杀伐气势。

　　 转眼间，两个前奏已经演奏完毕。周邦彦轻轻地舒了一口气，音乐声戛然而止。

　　 怎么了，底下的观众发出阵阵疑问声。

　　 但是很快，雄浑的琴声就回答了他们的疑问。

　　 第三曲，有凤来仪！

　　 传言舜帝南巡，征服南方三苗。途径韶山，演奏起和成韶乐，音乐引来了凤凰，霎时百鸟和鸣！

　　 第四曲，南风歌！

　　 第五曲，关睢！

　　 第六曲，湘夫人！

　　 琴音越发激昂，却也越发空灵，宛如群山绵延不绝，却又像流水一般涓涓细流。

　　 真不愧是韶乐啊，黄云鹤心中惊叹道，这种层次，是后世很多交响乐团都达不到的效果，即使是维也纳的金色大厅的西洋乐，与这韶乐相比，还是差了点意思。

　　 不能小看古人啊。

　　 湘夫人已经演奏至尾声，这首曲调反应的是娥皇和女英的故事，当两人最后投水自尽的时候，这把珍贵的桐木琴应声弦断。

　　 周邦彦轻轻地喘了口气，看向了双手，十指已经淋漓出血。

　　 果然，帝王之乐，非有大气魄者，不能当此威压。即使是像自己这种熟读乐谱之人，也受到了反噬，更别提一般的乐人了。

　　 台下的观众听的如痴如醉，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已经结束了，雷鸣般的掌声瞬间爆发了。

　　 苏婉儿的票数也像坐火箭一般飞涨了起来。

　　 按照比赛规则，过了三千票的人，能够获得复活赛的资格，作词之人自动晋级大宋才子初赛。

　　 黄云鹤紧张地看着唱票的侯金平。

　　 毫无疑问，那个念得飞快的男子和他的情人，只得了两票，估计是他们自己投的。

　　 那蒙面女子的票数，很快就杀到了两千七百票。

　　 千万别上去！黄云鹤口中喃喃地念道。

　　 但是一秒之内，她的票数就到了三千两百张。

　　 完了，黄云鹤长叹一声，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