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过奈何桥

　　在忘川河底深处，有座黑石堆砌而成的宫殿，在其深处一间石室中正静立一人，他遥望上空，目光似穿透了穹。

　　“这阵波动难道是……”思量片刻，他的身影悄然自原地消失。

　　下一瞬间，奈何桥旁三生石边一道身影闪现。

　　“这天地灵石许久再未曾动过，为何今日竟能再次被催动？”

　　那人轻抬手掌置于大石头上，接触瞬间其上“三生石”三字竟是血光更甚，隐隐间竟将他手掌吸出血迹。

　　“什么！”那人不敢怠慢，立刻将另一只手也搭在大石头上，在他周身隐隐浮现黑气。

　　大石头似在与他相抗，通体竟微微颤动起来。

　　“鬼气——镇！”

　　那人额角血管清晰暴起，周身黑气更甚，竟将大石头也包裹了起来。许久，大石头震动渐渐平息，其上“三生石”字样隐去，再次化为“早登彼岸”四字。

　　拂去麻布衣上的灰尘，他眉头皱起，自语道：“天地灵石竟有如此深重的戾气，莫非鬼界将有灾祸降临？”

　　……

　　“原来脑子变聪明真的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啊！”

　　蛤蟆懒洋洋地躺着，往奈何桥上行进。在聪明的智商占领大脑之后，它选择偷偷“搭顺风车”上桥。

　　载它的是一只高大的鬼魂。

　　“哞！”

　　牛魂一路无所顾忌地向桥上走去，所到之处其他魂体无不避让。

　　“那家伙怎么那么大？”

　　“应该是头一次死，所以魂力才能保持这种形态……”

　　“可是这也太霸道了吧，至少也得懂得‘先来后到’嘛！”

　　“算了算了，咱们安心投胎吧，别生事端。”

　　“叽叽！”

　　“汪汪！”

　　……

　　听到周围各种各样的指责声，蛤蟆不屑地想道：你们现在倒是得好听，刚才本大爷要过的时候咋不想着给先来的我让让？还不是欺软怕硬罢了。

　　牛魂走得很快，然而这座看起来并不是很长的奈何桥真走起来却是无比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蛤蟆才被它载到桥拱端，算是走了一半路程。

　　“好家伙，这破桥也忒长了吧，这要是让本大爷走，恐怕不被挤死也会被累死了……”蛤蟆再次为自己做出的明智选择暗自窃喜。

　　牛魂不知疲倦地继续前进，一路上蛤蟆如同看风景兜风一般，虽谈不上畅快，但也算得上舒服。

　　途中蛤蟆听到不少人类缠绵的呜咽、生生世世的许诺，它不懂，只觉得投胎转世、再入轮回明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为何人却有三千烦恼？

　　宛如他们头上那些三千烦恼丝一般。绕着心头，打上死结，几生几世都解不开。

　　“还是当癞蛤蟆舒服，无论如何老子都不会投胎当人！”蛤蟆心生感慨，不由出口来。

　　“哞……”

　　这时载它的牛魂话了，它很想假装没有发现蛤蟆那样，在轮回之前默默送它一程，然而这一路所见或多或少对它来，也是有些感慨的。

　　“你你想投胎做人？”

　　蛤蟆生前总在田间地头生活，对它来牛语就跟蛙语、人话一样简单易懂。

　　“哞！”

　　牛魂肯定地了头，它自己第一次投胎，想做一回人，看遍人间烟火。

　　“做人有啥好的？我见过的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为了利益可以抛弃一切。”

　　蛤蟆不知为什么自己会讨厌做人，它知道自己上辈子是个人，可惜彼岸花也没有帮它完全回想起来上一世。唤醒的只是些稀碎的记忆，以及深入魂魄中的那种厌倦。

　　“哞。”

　　牛魂摇了摇头，它从奈何桥上人类的鬼魂中可以感受到作为人的诸般苦恼，但它仍然想去人间看看，这是它的心愿。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劝你了，祝你投个好胎！”

　　蛤蟆懒洋洋地蹬了蹬腿儿，话间它们已近桥头，突然，一阵吆喝声传来。

　　“喝汤啦，喝汤啦！一人一碗热汤，忘却此生苦恼，高高兴兴把胎投啊！”

　　吆喝之人是个十来岁粉雕玉琢的姑娘，她穿着一身花裙子、扎着两条辫，模样甚是招人喜欢。

　　“多可爱的姑娘呀，能赶上我们癞蛤蟆长相的人，真不多。”蛤蟆了头，这已经是它给出关于人类的最高评价了。

　　“哞。”

　　牛魂歪了歪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人家比你这癞蛤蟆长得美多了！

　　“你这家伙，真没眼光！”

　　蛤蟆不以为意地一笑，与牛魂从那姑娘眼前悠悠飘过。

　　“等等！”

　　姑娘突然跑到前方拦住了它们。“不喝汤是不能过桥的！”

　　“可是我们不口渴啊。”蛤蟆摇了摇头，表示疑惑。“为什么不喝汤就不能过桥？”

　　“不忘掉前世，轮回道门你们是进不去的。虽然我也不知道原因，但事实如此。”姑娘一字一顿地回答，表情甚是认真。

　　“哞！”

　　牛魂了头，咬着碗一饮而尽。

　　“啥滋味？”蛤蟆好奇问道。

　　“哞。”

　　牛魂愣了愣，告诉蛤蟆味道还不错，可是并没有让它忘记些什么。

　　“放心吧，这汤入了轮回道才会奏效。”着着姑娘指着牛魂身后道：“你看你看，轮回道门开了，这一世你要做人。”

　　蛤蟆与牛魂转身看去，在牛魂身后竟凭空多了一个空气漩涡，其上有个大字——人。

　　“哞！”

　　牛魂认真看了一眼蛤蟆便再不停顿，径直冲了进去，随着它身影没入，人道门随即关闭。

　　“这家伙，非要投胎当人，人有什么好的？”蛤蟆叹了口气，也从姑娘手中接过一碗热汤。“这汤怎么黄黄的？看起来有些恶心啊，该不会是用那啥做的吧……”

　　“这是用黄泉水熬制的，当然是黄色的！”姑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喝吧，本姑娘很忙的！”

　　“好吧，好吧。”蛤蟆满怀期待地把汤一饮而下，默念道：“快出来个癞蛤蟆道！”

　　一息过后，一道轮回之门开启，其上仍然是个“人”字。

　　“什么运气吗，切，老子才不去呢！”蛤蟆撇了撇嘴，冲姑娘道：“我不要当人，给我开个癞蛤蟆道。”

　　“我可没那本事！”姑娘无所谓地道：“去不去也由不得你，只要轮回道门开启，哪怕是你不愿踏进，它也会把你吸进去的。”

　　“什么？”蛤蟆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背后吸力顿生，硬生生地把它朝人道门中拉扯。

　　“不……”吸力太大、蛤蟆太，它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人道门中。随着蛤蟆进入，人道门随之消失不见。

　　“这蛤蟆，能当人还不高兴？万一进了地狱道，还不哭死？”姑娘耸了耸肩，心道：这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一只癞蛤蟆了。只是突然，她的眉头紧紧皱起，嘴巴也长得极大。

　　“啯儿了个呱的！我怎么又回来了？”

　　人道门不知为何原因，竟再次开启，蛤蟆被狠狠“吐”了回来。

　　“你……”姑娘手指颤抖、张大嘴巴，半天也不出一句话来。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闪现而来。此人虽身着一袭粗布麻衣，但眉宇间流露出来的气息却是非凡。

　　“老师！”姑娘像是见到了救星，飞奔到此人身边指着蛤蟆道：“人道门不要它！”

　　“哦？”此人闻言有些诧异，转头看去。“原来是你。”

　　“你，你，你……”蛤蟆越看越觉得眼熟，突然一拍脑袋道：“你是喜欢我的那个男人！”

　　“这……”那人挑了挑眉，无奈地耸肩一笑。“怎么又是你这家伙？”

　　“真是气死本蛤蟆了！”蛤蟆愤愤道：“我本打算勉强当一回人，奶奶个熊的，破人道门竟然还不要老子！”

　　“是你被嫌弃了，臭蛤蟆！”姑娘吐了吐舌头，一脸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