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故人、故地、故事

　　张嬷嬷一路低垂着头一瘸一拐的走回废弃的小院里，星儿在门缝中见她佝偻着腰远远走来方才放了心。

　　 自那日将自己救下起，她就没有听这嬷嬷说过一句话。

　　 她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救下自己？

　　 张嬷嬷挪回破旧的房间，倚着门框沉沉滑落在地上。

　　 “嬷嬷，您怎么了？”

　　 星儿见状忙扑上了查看，却见那嬷嬷长长出了口气。

　　 沙哑的嗓音似风吹动落叶，让星儿不由自主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今日，就出府去吧……”

　　 星儿一愣，许久没有反应过来。

　　 嬷嬷自顾自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窝窝头递给星儿：

　　 “府里不安全了，我互不了你了。”

　　 “嬷嬷那您呢？”

　　 星儿伸手接过嬷嬷递上来的窝头，上面还带着她的余温。

　　 这些日子，她就是靠这些东西活了下来。

　　 “呵呵……我呀……早该死了的人了……”

　　 那嬷嬷挣开星儿的搀扶，打开房门一步步挪到满院堆积的恭桶旁，拿起刷子弯腰刷起恭桶来。

　　 星儿看着看着不由泪眼婆娑。

　　 以前在府里她也总能看见这个嬷嬷，只知道她姓张，其余就再也打听不出来了。

　　 她是这府里的老人了，每晚穿梭在各院收走满了的恭桶，白天会把洗刷干净的再还回去。

　　 所有人见到她都躲的远远的，以前她也是这样……

　　 “阿贵，你在这府里多少年了？”

　　 翠竹小筑，张宜修站在连廊边举目眺望。

　　 这里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好像这么些年从未变过。

　　 可是……他还是老了啊……不然最近怎么总是会想起一些过去的人和事？

　　 “回主子，奴才已经跟了您三十年了。”

　　 “30年啊……”

　　 张宜修一声长叹，一个人又能有几个三十年？

　　 “你……还是放不下她么？”

　　 张显贵身子一怔，腰弯的更低了。

　　 “我记得当年你来到府里的时候也不过八岁，就这么高，是阿爹卖了一头牛换回来的。”

　　 张宜修好像也并不需要张显贵的回答，眼睛看着前面的竹林，却又像透过那竹林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

　　 “他不知道挺谁说起的，读书的人家都有书童，竟然拿家里耕地的黄牛换回来一个瘦瘦小小的你。”

　　 提起过去，张宜修一向平静的面庞竟然少见的露出了些许笑容。

　　 “娘亲骂他傻，一个半大小子吃死人，他还想供我读书。”

　　 “这也就罢了，他竟然又拿耕地的黄牛换回来一个半大小子。”

　　 一提起故去的老太爷，连张显贵也罕见的露出笑脸来。

　　 “牛没了，又遇上荒年，田里刨不出庄稼来，他在家里被娘骂的太惨，就跑出去做了货郎。”

　　 “没想到，这一做还真叫他做出了点门道儿来。”

　　 “再回来的时候，她就带回来了慧娘。”

　　 张显贵随着张宜修的诉说，那些久远的记忆便像开了闸般扑面而来。

　　 他记得慧娘刚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张家两年了。

　　 那时候会娘一身打着补丁的碎花衣裤，躲在张老太爷后面不敢见人。

　　 “娘子，我给你买回来一个丫头，以后专门伺候你，让你也做一回太太！”

　　 他记得老太爷当时非常自豪向老夫人显摆着自己这次出去的成果。

　　 夫人看着满面风霜的老太爷笑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她知道，老太爷这是见不得别人吃苦，把卖货赚回来的所有银子都用来买慧娘了。

　　 “阿爹给你取名张显贵，那时候咱家穷的都接不开锅了，他还想着人前富贵。”

　　 “后来有了慧娘，阿爹就给她起名张慧娘，秀内慧中……呵呵……”

　　 张宜修说着说着便笑了，那笑里却满是苍凉。

　　 后来没两天老太爷就又出去了，家里多了一个吃饭的，没有银子怎么养的活？

　　 “阿爹他跑货跑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我中了举，他却没有等到。”

　　 张宜修的声音暗了下去，张显贵也觉得一颗心沉甸甸的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他知道，老爷子就是累的。

　　 后来老夫人就不怎么爱出门了，即便老爷当了官，住了大宅子，家里添了一个又一个丫鬟奴才……

　　 这诺大的相府，却怎么也捂不热人心。

　　 “你看着她这样吃苦，可忍心？”

　　 张宜修锐利的眸光射了过来，张显贵心头一紧，身子压的更低了。

　　 “老爷，那是她咎由自取。”

　　 张宜修看着他鬓角泛出的银丝，叹息一声，转过头不再看他。

　　 “咱们俩还真一样啊……”

　　 不，不一样。

　　 张显贵心里也跟着叹息了一声，他们虽然都是在同一个家里长大的，但骨子里，他们不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呢？

　　 其实他也是说不清楚的。

　　 “相爷！大小姐她去了邛崃阁！”

　　 一个黑影突然闪出来，两人登时面色大变。

　　 “什么？！她去了邛崃阁？”

　　 许久没有露面的柳氏，在听到顾嬷嬷的话后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来。

　　 原本她还想着先放那个傻子一码，没想到她竟然自己往死路上走！

　　 “盯着那边的动静，有任何情况就赶紧来报！”

　　 顾嬷嬷应声下去，忙安排了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去打听情况。

　　 张无夭去邛崃阁本就没有瞒着任何人，因此她刚到邛崃阁不久，这个消息就在府里炸开了。

　　 时隔十三年，封闭了许久的邛崃阁大门终于再次被人打开了，又有多少秘密要浮出水面呢？

　　 “吱呀～”

　　 邛崃阁大门因为许久不曾开启而显得笨重了许多。

　　 平日里扫洒的仆妇都是从后门进来，因此这道大门已经关了整整十三年了。

　　 张宜修伸手抚上斑驳的朱漆，仿佛又看到那年迎她进府时那挂了整府的红绸。

　　 蔷薇花开的正艳，花架下的秋千许是因糟腐而被人清理掉了。

　　 恍惚间，她就坐在那花下的秋千上，轻轻叫着他：修哥哥……

　　 一笑，天地都失了颜色。

　　 假山旁的溪水早已干涸，她亲手养下的几尾金鱼早已没了踪影。

　　 一行人紧跟在张宜修身后进了邛崃阁，走走停停却没有一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求求你，放过她！求求你……”

　　 【作者题外话】：今天这章好卡……加班好累，明天还要早起值班，呜呜……今天更新有点晚了，让大家久等，爱你们，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