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幕 诸国嗣业

　　。

　　那被黑暗笼罩，被火焰烧灼的少年是谁？

　　啊原来是我，六千一百二十五年前的我。

　　神啊！光明女神啊！全知全能的光明女神！

　　我向你祈祷祈祷在这绝望的时刻，你能展现你的慈悲，你的拯救。

　　然而

　　兽人攻破了龙心城，屠杀着领民，烧毁了城堡。父母被百般凌辱后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上。自己成为了奴隶，被一复一日的淫乐着

　　光明女神没有降临，没有拯救。

　　是女神不够慈悲么？

　　不！

　　一定是我还不够虔诚！

　　少年这样想着，并发誓，此生不再向光明女神祈求任何慈悲，因为那并非祈祷，并非虔诚，只是在索取，贪婪且毫无止境的索取。

　　那么，怎样才是真正的祈祷呢？

　　战斗！

　　为了神！为了光明女神！为了全知全能的光明女神去战斗！

　　神不会帮助乞求帮助的人，不会帮助乞求慈悲的人，因为那并非祈祷，只是贪婪的索取罢了。这种人不能被称为信徒，只要安静的去死就好。

　　用战斗去祈祷，战斗既是祈祷！

　　于是，拿起武器，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心中的光明女神不停的战斗，不停的杀死敌人。

　　人类，兽人，精灵

　　男人，女人，老人

　　不管是外表怎样的存在，作为敌人，毫不犹豫的挥动武器，斩敌首级，穿刺悬挂于手中的骑枪之上！

　　坚信着，这样无数次祈祷之后，神终将降临，神国才会降临，在这伊古拉大陆广阔的土地上，降临在自己的眼前！

　　碎裂，毁灭，消散，无数次的祈祷，等待着尽头，等待着光明女神降临到可悲的自己面前，可悲的信徒面前。

　　光明女神将降临！从天上降临！

　　就这样，昔日落魄无依的没落贵族少年成长为青年，拿回了自己的领土，拿回了自己的地位，并成为伊古拉大陆上最虔诚，最勇猛的信徒。

　　然后

　　神降临了么？

　　神国降临了么？

　　怎么了？回答我啊？国王大人！教皇大人！审判长大人！

　　为了你们，为这信仰，为了这的乐园，为了光明女神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

　　敌人死了，同伴死了，该守护的臣民，该治理的领地男人，女人，老人，孩童都死了，就连我自己都死了

　　屈服了在兽人的勇猛与残暴之下，赛洛迪尔王国，光明神殿交出了那块名为瓦拉几亚的领地，于是，在血与火中，瓦拉几亚成为一片废墟，青年和爱人，家人，一起被砍下头颅，穿刺在长矛之上，高挂城墙。

　　绝望？

　　悲伤？

　　不，怪物是不会绝望，也不会悲伤的。

　　在望着妻子与儿子被砍下头颅后，在被按倒在断头台上的瞬间，回应这那来自心底的声音，伸出舌头，****着亲人们的鲜血。

　　然后头颅被砍下了。

　　但是，即便如此，依然不肯放弃，哪怕信仰崩灭，生命消散

　　那么，重生不就好了？成为不死不灭的怪物不就好了？

　　于是，在那个血月高挂天空的夜晚，穿刺伯爵重生！

　　以并非人类，而是不老不死的怪物重新降临在这个世界，降临在伊古拉大陆的土地上。

　　“老师！”

　　这是呼唤的声音。

　　“老师！”

　　是谁？是谁在呼唤？

　　那个笨拙的声音，那个在黑暗中战栗的身影，那个有着单纯笑容的模样

　　什么啊是你啊伍格伍格迪斯卡罗佩恩……

　　“老师！”

　　呼唤声中，斯迪克缓缓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伍格惊喜的面容，以及那死死握住纯银标枪，任由圣焰烧灼的手臂和灵魂。

　　这一刻，即将刺穿的心脏纯银标枪，却被这只残破不堪的手臂紧紧握住！

　　然而，下一刻，金色马鞭草蜿蜒生长，沿着标枪包裹手臂，顺着手臂笼罩全身。

　　“啊！”

　　灵魂的烧灼让伍格不可抑制的发出极度痛苦的哀嚎，但即便如此，伍格仍然不肯松开手掌，保护着斯迪克！

　　“斯迪克的世界在燃烧”

　　望着眼前的场景，海格面无表情的说着，看不出丝毫情绪。但依照海格的性格，这种平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

　　“啊！老师！”

　　伍格痛苦的哀嚎着，然后那熟悉的不满声出现在耳旁。

　　“真吵小鬼你的声音依旧刺耳，即便已经成为真正的夜族，可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斯迪克这样说着，那被劈开的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一片突然迸发出的血流浸透下回复着。

　　“安德烈，我可以被你打倒，被你杀死如果是‘那一天’的话，我们第一次见面那一天，六千年前那一天。不论是在那栋残破的城堡中，还是那黄昏的旷野。头颅，心脏都交给你也可以但是现在已经不行了。因为你已经无法打败我！”

　　话音刚落，斯迪克伸出手掌，拗断标枪，在金色的圣焰中化为一片血色雾气，消散之后完好无损的站在安德烈面前。

　　“能打败怪物的，永远只有人类！怪物是无法打败怪物的！”

　　怒吼着，斯迪克挥舞长剑刺向安德烈！

　　安德烈空洞而又无神的双目望了望斯迪克，下一刻金色的马鞭草疯狂涌向斯迪克。

　　然而，只见寒光一闪，根本看不出斯迪克出手，奔涌而来的金色马鞭草便纷纷落地。

　　而斯迪克手中的长剑去势不减，直奔安德烈心脏刺去！

　　“海格，我的学生，这世界上其实不止夜族一种怪物。”

　　“而每一次，当我打倒它们，见到那挂着或恐惧，或绝望，或悲伤的面孔时，就会忍不住去想它们真的希望自己成为怪物么？”

　　“事实上，大多数怪物都在寻求战争，不死不休的战争，鲜血淋漓的战争。那么，它们究竟是在渴望那沐浴鲜血的快感，还是那已经是近乎呜咽的渴望渴望着自身的终结，自身的死亡”

　　“那名穿刺伯爵，那名不死之王，那个名为斯迪克的怪物就是这样的存在。”

　　“领地，领民，爱人，信仰，甚至他自身的身体与灵魂这一切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只是一个不断奔跑于厮杀中的怪物一个满怀悲哀与绝望，伏地而泣的少年而已。”

　　“所以，不要畏惧他，也不要奴役他，而是作为朋友，去了解他，然后依照你自身的判断来做出决定。”

　　望着那满脸狰狞，不断在金色马鞭草中搏杀着的身影，海格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前任光明圣骑士，她的老师狄格拉在病床上的临终嘱托。

　　“啊！”

　　近乎悲鸣的嚎叫中，斯迪克一剑刺穿安德烈的胸膛，安德烈的身体顿时一震，僵在原地。

　　下一刻，斯迪克放开握剑的双手，一起顺着长剑割开的伤口刺进去，贯穿过去，而透体而过的手掌中，则握着一枚被长钉钉死，却依旧兀自跳动，并不断生长着马鞭草的心脏！

　　“噗！”

　　鲜血喷涌中，斯迪克挖出安德烈的心脏，那不断生长的金色马鞭草更是被斯迪克直接扯了下来！

　　而就在这一刹那，好像植物枯萎一般的死灰色瞬间蔓延安德烈全身。除了那枚还在长钉下兀自跳动，红艳无比的心脏。

　　斯迪克的手指猛然收拢，这随后的颜色也四散蹦飞。

　　“叮！”

　　长钉落地的瞬间再一次变得锈迹斑斑，即便朝阳升起，也无法掩饰那暗淡的颜色。

　　胜利了！

　　但是斯迪克没有丝毫愉悦，甚至恰恰相反那猩红的颜色顺着眼角流出，浸透着那英俊到面庞。

　　“你就是我！悲哀的我！”

　　猛然间，斯迪克怒吼着，下一刻仿佛被悲伤与绝望覆盖一般，斯迪克不可抑制的跪地痛哭。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几乎所有人愣住，唯有海格漏出满怀悲伤与怜悯的面容。

　　“哈哈哈”

　　虚弱的笑声猛然响起，但这几乎微不可查的声音却让斯迪克猛然抬头，望向已经失去心脏，身体与灵魂都共同枯萎的安德烈。

　　“怪物不要哭泣被孩子们丢石头了么？”

　　“不正是因为不想哭泣所以才选择成为怪物的么？”

　　“哈哈哈人类，哭干了眼泪之后便成了怪物然后就这样一直到生命结束”

　　“笑吧，狂傲不羁的大笑吧，像往常一样为自身的胜利庆贺着去笑我要走了笑着送我离去吧宿敌我会在地狱里等你的”

　　难以想象，在身负重伤，召唤天使，使用神祗结晶之后的安德烈在被挖出心脏，灵魂与身体共同枯萎后还能存在着意识。

　　斯迪克望着这样的景象当场愣住，而紧接着便是放声大笑！

　　“直到我庞大的未来将我庞大的过去粉碎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去找你的，我的宿敌，愿我等在地狱相见！哈哈哈！”

　　在斯迪克的笑声中，安德烈的耳边忽然回荡起教堂的钟声。

　　“啊那是孩子们的声音么？”

　　望着安德烈开始随风飘散的身体，海格默默抽出腰间的圣十字剑，将其对准安德烈倒下的方向插入地面。

　　圣十字剑，第一次十字军西征时诞生的武器，但是其本身却不止是武器。更是每一位圣殿骑士最后的墓碑。

　　朝阳升起，照耀着这柄圣十字剑，那铭刻在剑身上的文字在光明的照耀下冉冉生辉。

　　“承荣而生，载誉而死。”

　　“心如吾剑，宁折不弯。”

　　“啊原来是大家快乐嬉戏的声音”

　　这样说着，安德烈艰难而执着的抬起手掌，朝着清晨那第一缕阳光伸出手掌，似乎想要握住那光明。

　　然而，微风吹过，安德烈的手掌亦如身体一般消散了。

　　“啊孩子们我来了大家等等米兰达”

　　“大家笑吧别忘了睡前要祈祷”

　　“阿门”

　　下一刻，除了原地那一堆还未飞散的灰烬，这世界上再也没有宗教裁判所审判长枢机主教，圣徒会统帅，狂信徒导师，天使之尘，安德烈圣斯特林存在的证明。

　　而望着那堆灰烬，斯迪克渐渐收敛了笑容，低声说了句：“阿门。”

　　“阿门？”

　　伴随着一个轻佻的声音，一只穿着铠甲的脚毫无怜悯的踩在安德烈尸体化为的灰烬上。

　　下一刻，当众人望向那个身影的时候，所有人愣住了。

　　因为，这个人如此熟悉！

　　“柯柯尔特阁下？”

　　伍格难以置信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