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镜子

　　瑟西果然已经死了。

　　虚空中的尖叫声还在船舱之中回荡，然而被窥视的感觉却已经仓惶退去。

　　伊恩眯起了眼睛。一次小小的试探证实了哈瑞斯所听到的传言。在某个未知的时间，真正的瑟西早就已经离开了人世，存活于世上的只不过是利用双生魔镜不断复制出来的“克隆体”，而且数量绝对没有自己所以为的那么多。

　　“双生魔镜”是有极限的，三天的生命就是一个无法被逾越的诅咒。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只要将这面作为其命脉的镜子打碎，那么无论瑟西创造了多少个自己，藏在多么隐蔽的地方，她都无法逃过必死的宿命。

　　只是，伊恩知道这并不代表着自己就可以轻易地将瑟西杀死。

　　他知道了瑟西的命脉，但却还不知道如何才能将这命脉捏在手里。

　　狡猾而又怕死的女巫是不会那么轻易在人前使用“双生魔镜”的。从她“逃窜”的速度来看，这位被自己吓得不轻的老巫婆怕是绝对不敢再轻易窥探自己，更不要说是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从这一点来看瑟西绝对活过了漫长的岁月，因为活得越久的人就越是怕死，瑟西连哪怕丝毫的抵抗都不敢就直接选择了逃命，这无疑就是极端怕死的表现。

　　然而伊恩并不准备放过她。

　　即便这一刻她或许已经收起了双生魔镜，让自己无法真正将她杀死，但是至少藏在圣白之城里的这位“瑟西”必须被剪除。

　　所有的瑟西都是复制品，这些复制品们会保留了前一个“模版”的记忆，但是她们之后所经历的三天却是各不相同的。也就是说不同的瑟西将会因为不同的经历，保有不同的记忆。

　　伊恩猜测她们或许同样是通过“双生魔镜”来彼此沟通、交换情报，但是眼下，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生物求生的本能会令瑟西在第一时间优先选择隐藏双生魔镜，而不是冒着生命危险给其他的“自己”传递情报。

　　这就会让其他的“瑟西”们缺失某些至关重要的情报。

　　伊恩不知道她们上一次交流情报是在什么时候，但是至少其他的瑟西们不会再知道自己已经发现了她们的命脉！

　　碧蓝苍空上的太阳忽然间闪烁了一下，就好像夜晚里某个房间内一个年久失修的灯泡忽的一暗，而后又散开了亮光。

　　地上的人们在这一刻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而当他们惊诧抬头之后却又发现天穹一片敞亮，太阳还好好挂在云端，刚刚的刹那黑暗似乎就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错觉。无数不明真相的凡人们摇晃着脑袋，只觉得或许是因为劳累才令自己产生了错觉，这在昨天的清晨似乎也发生过一次......

　　圣白之城中某个角落里，瑟西在这刹那的黑暗中亡魂大冒。她太清楚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因为某个可怕意志已经在这刹那的黑暗中顺着她残留的心象痕迹，牢牢地锁死了她的存在。

　　“双生魔镜”在瑟西急切地催动下开始融入虚空，然而当镜面才不过消散一半之时，一道黑色的剑锋便已经自虚空的帷幕之后刺了出来。

　　长久以来，伊恩一直将永夜剑幕破开空间的能力视作一种移动的手段，但是在经历过奥丽微雅的指点之后，他才恍然发现这样的运用实在是非常的肤浅。

　　菲儿对这一能力的运用令他产生了见知的障碍，伊恩一度以为这能力只能用来“旅游”。为了更好地“旅游”，他特地练习了自己转换黑夜的速度，让自己能够制造刹那的黑夜，以便让自己能够在白昼进行“瞬移”，但谁想他们其实一直都没有发现这一能力真正的价值。

　　切割空间、无视距离，这样可怕的能力本就不应该仅被用在“旅游”上。

　　于是，那在短短的刹那黑夜间，克莱尔兄妹的眼中，黑衣人手中长剑的半截剑刃消失在了虚空中，他握着这只剩下半截剑身的长剑，随意地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虚挥了一记，划出来一道肉眼无法看到的裂痕。

　　下一刻，殷红的鲜血自那半截长剑的“断口”处流淌了下来，空间如同帷幔般被拉开，一颗丑陋的头颅以及一枚被利剑削落的镜片从地上的圣白之城落下，落到了天上的飞艇之中。

　　克莱尔第一眼就看出了那是属于瑟西的头颅，但是他做梦都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会看到这样的一幕。

　　有人在万丈高空的飞艇上一剑划出，斩下了藏在圣白之城某个降落中的瑟西的脑袋！

　　距离、方位，这两个概念于这个黑衣人而言仿佛没有任何的意义，空间在他的眼中似乎就只是一道薄薄的帷幕，他只要用长剑刺穿这道帷幕，就能让那剑尖从他所想要的任何一个角度，刺向这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

　　这样的认知令他陷入了极大的惊恐。

　　克莱尔不知道伊恩曾刻意走遍整座圣白之城，也不知道在那转瞬即逝的黑夜中，伊恩顺着瑟西远去的目光将其牢牢地锁死在了自己的视线下，更不知道飞艇外那转瞬即逝的夜幕才是一切的关键。

　　在眼下这个不知晓这一系列前置条件的情况下，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世上居然有人可以做到这种事情，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几乎就是无处不在。

　　他咽下嘴里的唾沫，将妹妹再度挡在了自己的身后，怀着恐惧与戒备的神色望着眼前恐怖绝伦的黑衣人，然而他所恐惧的对象眼下却根本没法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伊恩弯下了腰，将掉落在地上的一角镜片捡起，放在手中摩挲了起来。

　　这是属于“双生魔镜”的一角。

　　瑟西比他想象当中要弱小得多，他没想到这位歪曲的女巫压根儿就没有近战的能力。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瑟西的“双生魔镜”居然那么“脆”，自己削出的一剑在割下瑟西头颅之后，居然还能切落这面魔镜的一角。

　　要早知道这世上有这么“脆”的心象武装，他那一剑就该多用上几分力道，把那面镜子直接粉碎掉。

　　如今这个瑟西已死，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双生魔镜或许受到了损伤，但绝对没有破损到不能用的地步，现下只能看看哈瑞斯有没有办法利用一下这个残片了。

　　这么想着，他随手将镜片放入了口袋，将目光转向了正颤颤巍巍的克莱尔兄妹。

　　“我完成了一半的交易内容。现在......”他微笑着说道：“......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