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心意

　　提笔、落笔、书写、收笔……

　　 春回大地人增寿

　　 福到人见世焕辉

　　 诸事顺遂

　　 用着洒脱又不狂野的字迹分别跃然于三张红纸之上，苍枫搁了笔，说：“满意了？”

　　 顾玥笑眯眯地回答道：“你的字真好看。”又细细端详了片刻，“像风，很自由。”

　　 像是随时都会脱离束缚自在远去。

　　 “我教你？”

　　 “不要！”顾玥回绝地很干脆，“大哥哥的字我都没学好，再学你的怕是我现在的字体会更丑。”

　　 苍枫的字太难学了，光是想如何把握好不凌乱的度她都望而却步。

　　 老丁头儿从家里搬了把梯子来，由苍枫爬上，顾玥立在一旁指挥着往哪边贴，即便是在灵师中声名赫赫的少年在贴对联上也要花费不少时间。

　　 再加上几个福字，欢欢喜喜的，倒是真让人有种在家过年的错觉。

　　 雪还未化干净，有垂髫小儿误将雪球砸在了顾玥身上，不疼，却足以让人吓一跳，玥姑娘向孩童望去，那几个孩子自觉惹了祸怕挨骂，顿时间四散跑走。

　　 “怎么小孩子都能暗算到你。”苍枫单肩扛起木梯准备给老丁头儿送回家去。

　　 老丁头儿夫妻正在他们的厨房中帮他们准备祭灶用的菜肴，据说他们家中的祭灶今年就交给儿子和儿媳妇儿来完成。

　　 “青天白日的，还有灵师在大街上偷袭我不成？”她不设防备，其实就算在荒野中有同伴在她也会处在彻底放松的状况，“你知道老丁叔住哪吗？”

　　 “知道，我刚让飞廉跟着他回去的。”那小姑娘要当小尾巴，苍枫颠了颠梯子说：“不带上相柳他怕是会闹，你还是留着看家吧。”

　　 看家？也不知是冻得还是什么，顾玥的两颊微微泛红，“谁要给你看家了？”

　　 “现在这也是你家。”

　　 临时的家。

　　 顾玥先去了厨房，对着那对忙碌的老夫妻道：“丁叔、丁婶我先回房间了，祭灶的时候再来唤我。”

　　 “姑娘，你先好生休息。”

　　 挂上棉门帘的屋子比没挂要暖和很多，相柳跟早就知晓似得就在帘后守着，顾玥一掀起帘子就能瞧见，她弯腰将小蛇捞起，怕它冷又放在厚厚的棉被上，“你这么喜欢在地上吗？”

　　 相柳不会说话，只能蹭蹭顾玥修长的手指以示是在等她。

　　 “下次在暖和点的地方等，我又不会看不到你。”说话间她从百宝囊中取了把小刀出来，刀尖锋利，那是用来雕刻灵阵的利刃，“你要是感觉有人靠近就通知我。”

　　 披风、上袄、中衣、里衣一件件的都由她自己褪去，只余一件单薄的素色肚兜，她伸手要去取桌上茶杯时，粉蓝色的光芒在指尖和茶杯之间显现，十净莲花臭着脸，难得的严肃：“顾玥你要做什么？”

　　 十净莲花从不唤顾玥主人或小主人，一向都是玥姑娘、玥玥，叫了十余年，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的这么称呼这姑娘。

　　 相比之下，小姑娘就是一脸云淡风轻了，她平静地答道：“取血啊！”

　　 取刀、褪衣、拿容器，又让相柳望风，只要不是傻都知道这姑娘要取血，十净莲花气急败坏：“好端端的你取血做什么？”

　　 手起刀落，损的不是她的皮肤，顾玥捏着方才一刀而断的那缕青丝，她反问道：“编阵啊！”

　　 十净莲花也不追问什么阵法了。

　　 绘阵、刻阵、摆阵，是大多数灵阵的形成方式，唯有编阵只针对于一个阵法，那个阵法起不到一丁点的防御、攻击甚至是迷惑作用，在强者为尊的世界中最是鸡肋不过，偏偏又是少有的半步神级灵阵，一旦阵成伴随终身。

　　 它退到一边，让顾玥将手中的发丝放进茶杯中，再从荷包里抽出另一缕。

　　 十净莲花没头没尾的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决定的？你生辰那日？”那天在酒楼十净莲花只是没现身，不代表不知道顾玥做过什么，在听到她向苍枫讨头发丝时就该想到的，“你真的决定了吗？这阵成了就再难解掉了。”

　　 肚兜被她轻轻地向下扯，右手持刀，刀尖缓缓刺入左胸，她的手不像平时那般稳，略微颤抖着，连说话都在隐忍，“只要这个阵不完成，我就有有后悔的机会不是吗？”

　　 “取血好玩吗？”十净莲花的眼中含着心疼，“要完全漫过发丝的心头血有多伤你不知道？那老太婆教你这个阵法是让你随便就为一个男人布的？”

　　 “婆婆说过这个阵法只能为心爱的人编。”她们口中的婆婆就是顾家的那位老婆婆，“我想他一直陪着我，编这个阵有错吗？”

　　 萍水相逢，苍枫一直很贴心的关照她。从小宠她、疼她的少年不少，连顾玥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起的念头，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对苍玄夜有的这个心思。

　　 等惊觉时没能忍住向少年讨一缕青丝。

　　 “他喜欢你吗？”十净莲花一针见血，“你不也很喜欢祝家那小子吗？”

　　 “可是不一样。”血顺着刀锋淌下，她微微向前靠了靠让心头血能准确地流入杯盏中，“和以尘哥哥分开我不会难过。”

　　 再次推迟归期，有希望那匕首能得以圆满的心情，更多的是她还不想和苍玄夜分开。

　　 任性有之，胡作非为也有之。

　　 年幼时，她教养在顾家婆婆的膝下，被婆婆抱在怀里，最常对她说的就是“我们的玥玥长大后行事莫有顾虑，想做什么就去做，有家里兜着怕什么？”

　　 一直以来她都遵循着婆婆的话，所以，她不想和苍枫分开就开启新的旅程，她想编阵就不昔刺破最接近心脏的血管。

　　 九死一生的事，她做的毫不犹豫，也是相信自己这一刺不会真的要了自己的命。

　　 她的手一向稳，没理由对着自己就抖了。

　　 匕首缓缓抽出，她按着胸口，淡淡的灵力光辉散发着，渗透进白皙的肌肤中，没有四溅的鲜血，九头蛇伸出信子替主人清理伤口以外的血迹。

　　 “咚！咚！咚！”是房外传来的敲门声，顾玥回屋时将门落了锁，只能从里面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