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残年

　　正对着正厅大门的是并排的两把太师椅，中间由一张桌子分割开来，青瓷器摆着桌上，占据着桌面后半段。

　　 顾玥一踏进高达她膝盖下一些的门槛，即刻巧笑嫣然地唤了一声：“阿爹！”

　　 坐在左边的顾南浔冷着脸，一副横眉冷对的模样，丝毫不给女儿好脸色。

　　 顾玥撇了撇嘴，又笑嘻嘻地对右边端坐着，手持长杖老太太，“婆婆！”。又叫了坐在顾南浔下首的那位中年妇人一声：“阿娘！”

　　 家主不吱声，顾夫人却先起了身，拉过小女儿上下左右好一阵打量后才松了口气：“没瘦，气色也红润，真好！”

　　 顾玥还没来得及把“都是苍枫照顾得好”说出来，就让顾南浔一声冷哼给卡回了肚子里，老婆婆不乐意了“阿玥一年多没回家，一回家你就不给个好脸色？”

　　 在场的除了顾玥的父母、老婆婆除外还有二房三房也在，连顾玖也都赶过来了。

　　 也就只有这位顾家辈分最大的这位会去呛家主。

　　 顾家婆婆转而温和地同小姑娘招了招手：“过来！让婆婆好好看看玥玥！”

　　 顾玥乖巧地在老人家跟前蹲下，仰着头保持着小时候看老人的角度，由下往上得望着那布满褶子的脸。

　　 皱纹是什么时候爬满老人的全身？

　　 顾玥还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婆婆不是这样的，她还问过阿娘：“为什么是叫婆婆？不应该叫姨姨吗？”

　　 那时候的婆婆太年轻了，也太漂亮了，只从样貌上看就只有三十出头，正是最风姿卓绝的年华。

　　 一切的转变都来自于一位不速之客。顾玥依稀记得人被恭请进来的时候她正坐在婆婆腿上编着相思千结阵。

　　 那人一来就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婆婆认出了对方的来历，是哪个家族的顾玥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颤抖着说着：“顾婆婆，老……太爷没了……”

　　 箍着她的手骤然一松，顾玥迷茫地仰起头由下往上地望去，“怎么不抱着玥玥了？”被她吞了回去。

　　 “婆婆？”小顾玥慌了，麻溜地跳下婆婆的膝头，“婆婆！”她急哭了，不停地晃着婆婆的腿。

　　 顾家婆婆回过神，垂下头用呆滞地目光看着慌乱的小丫头，“玥玥乖！”

　　 她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嗓音低沉在压抑着什么，在下人领着来使离开之际，她忽然开口：“路途遥远……老身……就不去送故人了……”

　　 没过多久，顾南浔就找上门了，顾家婆婆一见来人就吩咐着：“南浔，你替姑奶奶去送一下故人吧！”

　　 “南浔明白，还请姑奶奶保重身体。”

　　 小顾玥不但没被父亲接走，还得了由父亲交代的第一件任务：“婆婆心情不好，玥玥要乖乖的，别吵别闹好好陪着婆婆。”

　　 于是，小顾玥连晚上都没回自己的院子，就陪着顾家婆婆睡了。

　　 她是唯一一个亲眼目睹婆婆迅速白头的人，不过一宿，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她见到的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太太。

　　 阿娘告诉她婆婆太伤心了，灵力一瞬间崩溃，再也撑不住过去的容貌了。

　　 即便是现在，顾玥也依旧没能明白是有多少伤心才会让一个爱美的女人失去支撑容颜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