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钱没钱，开心过年

　　一阵鞭炮声过后，一道道菜被送上了桌，热气腾腾，香味扑鼻，众人忍不住动起了筷子。

　　 尝过鲜后，很快就有人评判了起来。

　　 “听说今年是唐家根家大小做的菜，这味道，可比七叔的好吃多了。”

　　 “咳咳”，坐在他身边的人轻咳了两声，转头一看，被点名的七叔正盯着这边，也没有了声响。

　　 “听说那小子是跟外家学的手艺。”

　　 “不是吧，方秋华家里要是有这手艺，还能嫁到我们三里湾。”

　　 “那不是当年形势不好吗？”

　　 “真要是搁到现在，方秋华肯定看不上唐家根。”

　　 “以前觉得唐家根没脾气，人不行，立不住，没想到生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有本事。”

　　 “娶个好老婆，福及三代，以后咱给孩子找媳妇，也得找个有文化的，不能一天就知道搅和家里那些破事。”

　　 “你说谁呢？”一听这话，做男人身边的老婆扯住了男人的耳朵。

　　 “说我呢，没文化，泥腿子，儿子也跟着我一样混。”

　　 ……

　　 人多闲聊，话题一个接着一个，很快就跳过了唐谷梦一家。

　　 菜已经上齐了，唐家人终于能歇口气，躲在厨房里，扒着饭。

　　 “又是一年了”，唐家根看着狼吞虎咽的众人，格外的满意。

　　 以前过年吃大锅饭的时候，自己都是坐在外面等吃的人，不像现在这样忙活，但是人穷志短，跟别人坐一起也觉得不得劲。

　　 今年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别人一说起这事，就夸自己儿子手艺好，也就是再说自己，唐家根听着众人的称赞声，笑得合不拢嘴。

　　 “这冬天能吃口新鲜菜，就是不一样”，何彩琴放下碗筷，感慨着。

　　 虽说家里种了大棚，但为了挣钱，是一口都不敢给自己吃，全都拿出去卖钱。

　　 “等明年咱们多种几亩地，冬天想吃随便吃”，唐谷梦笑着说道。

　　 说道种大棚的事情，唐家树开口了：“谷梦，我和你伯母商量了一下，明年我们也种大棚，你看行不行？”

　　 唐谷梦一点犹豫都没有：“可以啊！种大棚卖菜，一年能长好多茬，比种粮食挣钱。”

　　 唐家树看唐谷梦答应的爽快，出于厚道，还是提醒了一句：“谷梦，你放心，我们家虽然也种大棚，但绝对不和你们抢生意。”

　　 唐谷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的说道：“大伯说这话有些见外了。”

　　 “全那么多人，至少有一半以上的人每年冬天都是吃腌咸菜，我们要做的是解决这一般人吃菜的问题。我们现在种的这些，都还赶不上零头，所以大伯不用担心。”

　　 “再往远了说，我不仅仅想让我们一家人种大棚，我还想让整个村子种大棚，我们在城里一个蔬菜批发市场，往全国发货，让全国的人都能吃得上我们三里湾出产的蔬菜。”

　　 唐家树听着也兴奋：“好志气，不过这大棚的费用不少，村里人能出得起钱的人不多啊。”

　　 唐谷梦笑了笑：“不是还有我嘛，我有钱，村里人有地，我出钱，村里人出力，到时候卖蔬菜的钱大家按比例分，有我们家第一个尝试在前，总会有人动心的。”

　　 唐谷山点头应道：“眼下地还冻着，不宜动工，而且今年也是分地后的第一个念头，估计大部分人还没有这个心思，我的建议是我们家今年全部上大棚，先把市场打开，到时候其他人看着好处，也能动起来了。”

　　 听这话头，唐谷山应该和唐谷梦达成了一些协议，唐家树也不多说了。

　　 翻过这个年，穷苦日子就都留在身后，好日子在眼前，众人心里也有了干劲。

　　 过年一直都是国人心目中最重要的节日。

　　 过了大年初一，各家各户就走动了起来。

　　 以往过年的时候，只有唐家根带着孩子去别人家串门的份，今年过年，唐家也有了人上门。

　　 最先到唐家根家拜年的是朱莉，带着一个女儿唐诗诗，小姑娘今年十来岁，性格有些内向，跟在朱莉的身后，也不说话。

　　 等到朱莉放了话，让她出去玩，唐诗诗才找到了唐谷梦。

　　 “梦梦姐”，唐谷梦正在看书呢，唐诗诗出声，把她拉了出来。

　　 唐谷梦抬头问起了唐诗诗的近况：“已经好久没见你，最近学习怎么样？”

　　 说起来，唐诗诗和以前的唐谷梦一类人，想着靠读书改变自己本就悲惨的命运，但是运气不好，唐谷梦的最大的绊脚石是家里穷，唐诗诗的绊脚石是家里有个重男轻女的奶奶。

　　 唐诗诗在炕沿边上坐定后，说了起来：“我期末开始拿了全班的第一名，老师说按我的成绩，到时候去可以去县里的中学上学。”

　　 说道这儿，唐诗诗的语气有些低沉：“可是我奶奶说翻了年我就十三了，不能在读书了，回来学两年农活嫁出去就好了。”

　　 唐谷梦皱起了眉头：“那你妈的意见呢？”

　　 唐诗诗叹了一口气：“我妈被我奶奶欺压那么久了，早就是哪个性子，根本不敢说什么。而且我家以前攒的积蓄，我爸得补偿金，都在我奶奶手里，如果她铁了心不让我读书，我连学费都交不起，哪个学校会要我。”

　　 唐诗诗说着命运的不公，但是脸上的神情却很麻木，那是反抗无数次之后的无可奈何。

　　 在乡村里，有无数的女孩子都经历着这样的事情，很多条件不好的家庭都有这样的想法，剩下女孩子读书的钱，或者把女孩子嫁出去的钱，拿来给家里办事才是正道。

　　 唐诗诗苦笑了一声：“大过年的，我跟你说这丧气事干什么。你呢，你还打算读书吗？”

　　 唐谷梦点了点头：“我准备今年秋天了就回去复读，希望明年能考上一个好学校。”

　　 唐谷梦的好消息，在唐诗诗听来就是自己的好消息，就好像看着同在泥潭里的人，有一个跳了出去，给了自己也能跳出去的希望：“真好，你一定能考上的。你现在大部分时间都不在村子里，见你一面不容易，有好消息了别忘了给我写信。”

　　 “肯定的”，唐谷梦应了下来：“那你呢，就这么听你奶奶的话，回来家里种地嫁人吗？”

　　 唐诗诗沉默片刻，无奈开口：“我还能怎么办，我不止为我活着，还得为我妈活着，我要是敢不听她的话，她能把我妈打死。”

　　 唐谷梦一时之间没了话说。

　　 后世的人们常说，靠法律保护自己，但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法律照顾不到的地方，就好比婆媳的事情，婆婆磨搓儿媳妇有的是方法和手段，不伤人性命，但折磨人的精神，而这个根本无法判定。

　　 唐谷梦不想让一个女孩的梦想就这么破灭，想到了一个法子：“我赞助你上学怎么样，学费生活费我出。”

　　 唐诗诗的眼里瞬间有了光，可很快就熄灭了，恢复了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不用了，我以后不读书了。”

　　 “为什么？”唐诗诗会对命运屈服，这是唐谷梦没有想到了的事情。

　　 唐诗诗轻声说着：“以前我奶奶从来不允许我妈出来走动，过年过节都不允许出门的，今年也是我妈自我爸死后第一次出门拜年。原因是因为年前你给了她一个活计。”

　　 “临出门的时候，我奶奶下了命令，要我妈在求你给我找个活计，要我明年辍学挣钱。”

　　 唐谷梦皱眉：“你还是个孩子，法律是不允许雇你这么大年纪的孩子的。”

　　 唐诗诗笑了笑：“法律？我奶奶字都不认识几个，怎么会知道法律，她只知道拦着不让她挣钱的都是坏人。”

　　 “我爸走了这么久了，我奶奶一直想过继一个孩子，给我爸延续香火。不过亲戚们不愿意，我奶奶就想着从外面领养一个孩子回来。”

　　 “年前的额时候和人商议好了，有家人养不起孩子，想把孩子送出来，要一万块钱，我奶奶答应了，估计十五一过，我家就要填人了。”

　　 “家里有一个孩子，总得有人照顾，所以我肯定是读不成书了，就算你给了我学费，我也用不上，最后还是进了我奶奶手里，花给那个还没有来我家的孩子身上。”

　　 唐诗诗长舒了一口气：“其实回来种两年地，早点嫁人也是好事，离开了这个家，找个老实的庄稼汉子，生两个娃，要我的娃好好读书，也算是圆了我的梦。”

　　 很久以前，唐谷梦看过一个这样的帖子：儿子吐槽自家爹不努力，把希望寄托在自己的身上，非要自己成龙。

　　 这个帖子一出来，就引起了热议，很多人觉得父母思想太老套，太自私，不考虑孩子的感受。

　　 但唐谷梦从来不这么想，因为想唐诗诗这样的人，已是拼劲一切对抗命运的不公，哪里还能奢求更多。唯有把希望寄托给下一代，才能勉强支持着自己活下去。

　　 唐谷梦安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办法的。”

　　 ——诗诗，回家了

　　 ——就马上就到了饭店了，吃了饭再走

　　 ——我婆婆那性子你也知道，我要是不回去，她就上门来找了。

　　 ——那让孩子留下吧，她们年龄相仿，多说会儿话。

　　 ——那行吧

　　 院子里，朱莉准备回家临到门口的时候，喊了两声：“诗诗，妈回家了，你吃完了饭就回来。”

　　 “妈，我跟你回去。”

　　 “你和谷梦好多天没见过了，多说说话”，朱莉劝着女儿，不过心里还有一个打算。

　　 虽说大过年，回家也是吃窝窝头，留在唐家还能吃点肉，自己就这么一个姑娘，给不了好条件，只能厚着脸皮借人家的东风。

　　 唐诗诗知道朱莉的算盘，但她也清楚，今天回去的只有她妈一个人，她奶奶又得摔摔打打的半天。

　　 为了过个安生年，自己肯定不能留的。

　　 唐谷梦站在自家门口，看着朱莉母女两个手挽着手离开，眼前唐诗诗瘦弱的身影，谁也想不到竟然是日后远近闻名的大棚专家。

　　 老天爷不会辜负努力的人的。

　　 送走了朱莉两人，方秋华免不得感慨两句，骂两声朱莉的婆婆不是人。

　　 唐谷梦感慨了一句：“都是穷闹得。”

　　 方秋华没了声，是，自家以前的日子，又比朱莉家好多少，都是穷闹得。

　　 “谷梦啊，以后要是村里人都种上大棚，是不是就富起来了？”

　　 唐谷梦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富起来是肯定的，日后再也不会有人因为没钱读不起书了，吃不起饭了。”

　　 唐诗诗的事情，也就在唐谷梦的心里烙了一个印，对于其他人的生活没有什么影响。

　　 鞭炮一想，年照样往下过。

　　 因为唐谷梦是大年初五就要走，一家人定了初三回方家。

　　 按照村里的习俗，大年初五之前，女儿是不能回娘家的，所以只有唐家根带着几个孩子去拜年。

　　 这还是第一次正式的拜年，唐家根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些拘谨。

　　 登门的时候，方家还有其他的亲戚在，秦玉兰看到唐谷梦，就格外的热情，端茶倒水，好不殷勤，搞得唐家根有些不知所错了。

　　 找了个机会，秦玉兰把唐谷梦拉在了一边，问了起来：“谷梦啊，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挣钱的买卖，给舅妈介绍介绍呗。”

　　 唐谷梦挑挑眉：“舅妈缺钱了？”

　　 秦玉兰捏了捏衣角：“你大哥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这彩礼钱得提前准备起来，总不能到时候让人看笑话。”

　　 唐谷梦手下还真没有适合秦玉兰干得活计，回问起了秦玉兰：“舅妈想过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吗？”

　　 “做生意，不怕谷梦你笑话，我也是村里出来的，可压根不会拾掇那些地，今年村里分下来的地，你外公直接做主租出去了，不然我还得头疼。倒是做生意简单，就是买和卖嘛，动动嘴皮子就行。”

　　 唐谷梦笑了笑：“那不如舅妈就开个小店，在村里卖点日用品，吃食什么的，大钱挣不了，小钱还是没问题的。”

　　 秦玉兰说道：“村里有供销社，人们买东西都去那里，我是卖不出去的。”

　　 唐谷梦回道：“你们村里的供销社我去过，在那半山腰上，上去一趟都好麻烦，现在在供销社买东西，是因为一个村子就那么一个地方能买。你家这房子就是在村中心，别人买东西也方便。如果你能卖，还怕没人来买？”

　　 秦玉兰有些不相信：“真的可以吗？”

　　 “我是没什么活计可以给你，但是主意出了，听不听由你了。”

　　 唐谷梦留下一句，就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