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逃亡犯戈达

　　那像是狂风声，又像是地震声。

　　 而在戈达下意识闭上双眼，全神贯注去凝听之后，一股恐怖的直觉宛如长矛一般贯穿了他的脑髓，让得他的大脑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想法。

　　 这难道......是某种巨物的嗓声？

　　 这般念头一闪而过，戈达的精神顷刻间就因为不可名状的力量而支离破碎，强烈的恶心感开始疯狂轰击戈达的肉体，他的意志开始崩塌，他的情绪开始暴走。

　　 当他用指尖将自己的脸颊划得血花飞溅之时，他越看脚下踩的黑丝，就越像自己天生浓密的手毛，他越看周围散落的铁链，就越像束缚自己人生的枷锁与铁箍。

　　 然后，他暴怒，他嘶吼，最终从噩梦中苏醒。

　　 梦醒之时，戈达旋即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发生了恐怖的变异。

　　 他不再矮小瘦弱，变得高大强壮，感受着那股充斥四肢百骸的奇异能量，那道来自于奥灵迷宫的恩赐，戈达坚信着，自己总算迎来了人生的转折点。

　　 自此之后，他性情大变，再也没有人去欺负他了，因为都是他去欺负别人，外面的流氓也好，家里的凶妻也罢，从今往后，强悍且狂暴的戈达不再是受害者，反而彻头彻尾成为了加害者。

　　 复仇，欺压，暴力，快感，犯罪，沉迷。

　　 时间飞逝，最终，戈达迎来了他肆意妄为的下场，那便是被白霜城全面通缉。

　　 败于那压倒性的人数差距，戈达最终被城中守卫队捉拿。

　　 守卫们从来没有见过像是戈达这般异类的存在，一时间都感到无比震惊，无比好奇，而领主对此却没有多做解释，仅是命令众人将戈达折磨得半死不活，还给他拷上了一套特制化的加重手铐与巨大脚铐，然后就决定翌日将戈达吊死。

　　 不过，最后众人却是被戈达的演技给骗去了，他假装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然后就在无人注意的深夜时刻，轻而易举地扯断了双手以及双脚的铁链，并且以之为武器，一举击垮监狱的墙壁，就这么直接逃出了白霜城。

　　 而戈达的最终目的地，便是这片远离白霜城，坐落在雪山教堂下的一处荒废村庄。

　　 在这里，戈达一边躲藏，一边思考着要如何将他疯狂的人生继续进行下去。

　　 “嘻嘻嘻，我可是受到了它眷顾的被选中者，没有人能够杀得了我！任何人都做不到！血光之灾，势必会降临在每一个违抗我的傻子头上！嘻嘻嘻嘻嘻——！”

　　 村庄废墟里，戈达蜷缩在唯一可以抵御飞雪的小木屋某个角落内，一边神经兮兮地自言自语，一边露出肮脏发黄的尖牙，狰狞地笑了起来。

　　 ......

　　 时间回溯到现在，耶尘指尖压下击锤，毫不犹豫直接对准目标连开三枪，不过，这三枪射出去的都是古铜色子弹，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就将『血子弹』这张底牌给打出来。

　　 砰砰砰！

　　 三连枪响打破了村庄的死寂，三道弹孔令得裹住黑影的毯子上的绒毛纷飞。

　　 耶尘的三发子弹精准命中了目标，然而，对面仅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冲击而挪移了一下，却丝毫没有生物该有的反应，更看不见任何鲜红的液体溅出。

　　 果然，那不过是个诱饵！

　　 耶尘的预感没有错，既然对方是会特意在周围百米安放钢丝装置的人，那么自然也就不可能躺在木屋内最显眼的位置。

　　 那团毛毯里面裹着的，不过是由杂七杂八物件堆积而成的假人，真正的猎物，铁定藏在先前耶尘无法直接从室外观察到的视野盲区以内！

　　 噼里啪啦！

　　 就在耶尘心里如此断定的时刻，木屋侧面的破窗突然响起了玻璃碎裂的动静，一道庞大的黑影从中翻出，似乎早就做好了迎接敌人来袭的准备。

　　 逃亡犯戈达的真面貌，终于在此刻显现在了耶尘眼前。

　　 尖细且在后脑勺的耳朵，深凹而又呈现墨绿色泽的眼球，雪白而且布满疙瘩的皮肤，正是耶尘所熟知的这个永冬隐域中唯一的智人族——白霜人的外貌特征。

　　 然而，白霜人的身材通常与人类相近，可出现在耶尘视野里的戈达，却有着足足两米五的身高，体格粗大的可怕。

　　 他穿着一身破烂的囚犯褴褛，裸露在外的两手两脚缠绕着一圈圈铁链，充满了肌肉的线条与蠕动的青筋，嘴中的獠牙更是锐利外凸，比一般的野兽还要恐怖，整体看上去俨然就像是一头从深山老林中走出来的怪物。

　　 在戈达显露真身的瞬间，耶尘就将左轮枪口对准了目标，不过见戈达翻出窗以后只是死死地盯着自己，暂时还没有任何的动作，耶尘自然也不急着扣下扳机。

　　 “你......不是白霜城的人？”

　　 “不......你这模样，连白霜人都不是......”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戈达在与耶尘四目相对，看清少年的面容后，原本充满敌意与狂暴的神色瞬间被好奇与震惊所掩盖，一时间都忘记了动弹。

　　 毕竟，戈达先前从来没有见过像耶尘这样两腿站立形似白霜人，但五官却有着极大差别的存在，因此不由得开口用白霜语发出了疑问。

　　 而耶尘虽然经常根据莱尔嘱咐，前往白霜城进行过日常生活的采购，不过进城时总是带着斗篷与面罩，因此城中居民未曾发现过这个永冬隐域之中，竟然还生活着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智人种。

　　 不过与好奇心爆棚的戈达不同，耶尘倒是清楚对面的底细，心里完全没有半点闲谈的打算。

　　 趁着对方静止不动之际，他手疾眼快地甩出左轮弹仓，倒掉三枚弹壳并且重新装填完毕，仔细调整转轮的位置，在戈达还欲开口的下一刻，耶尘的三枚古铜色子弹又是随火花而动。

　　 砰砰砰！

　　 枪响三声，却不见血花。

　　 在耶尘开枪的瞬间，戈达就已经举起双臂，护住脸部以及裆部两个部位。

　　 耶尘所射出的子弹，分别击中了他的胸口腹部与大腿，不过戈达的身子仅是后退了一步，就立马牢牢站稳。

　　 三枚子弹的威力仅是在他的表皮上留下了浅浅的瘀伤，除此之外，甚至连将戈达击倒在地都是无法做到。

　　 耶尘一言不发地盯着逃亡犯戈达，手头继续装填起弹药，脑海却不断浮现着各种奇妙的想法。

　　 这肉体也太过强大了......这也是噩梦的影响么？他和我做的究竟有什么差别？我以后如果再做噩梦，也可能会变成他这副模样吗？

　　 耶尘一边思考，一边装弹。

　　 他之所以唯独没有瞄准戈达的头部射击，乃是遵守着莱尔所教导的莫桑比克射击法则：只挑面积大的身体部位打，等把对方打倒了，再往脑袋上补枪。

　　 虽然一枪爆头理论上是最优解，但是实际上头部面积小，己方容易失准，敌方也容易闪躲，所以倘若没有绝对的把握，耶尘就只会瞄准猎物的躯干进行攻击。

　　 此外，尽管现在戈达对他的子弹不躲不避，不过耶尘却也没有直接发射『血子弹』的想法。

　　 因为，这类血制弹药和普通弹药的枪声与势头都大为不同，所以如果耶尘当着戈达的面直接射出『血子弹』，那么对方这次很可能就会直接选择闪躲。

　　 对于他们这群感知力与身体素质都已远超普通生命体的噩梦感应者来说，躲子弹并不是难事，因此为了最大化压制风险，耶尘这里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行事。

　　 而戈达在防御完耶尘的射击后，一脸轻松地拍去陷入皮肤，形状扭曲的三枚弹头，然后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清脆的喀啦之声，显然早就料想到普通弹药已经对自己的肉身起不到什么威胁。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里来，也不知道你为何要袭击我，不过，罢了......”

　　 “不管是什么奇怪生物，有肉，就能拿来填饱肚子！看来我忍受了一天饥饿，却仍然不忘祷告的诚意，确确实实传达到了它那里。”

　　 “而你......就是我用真诚换来的回报，即是它对于我虔诚的赏赐！”

　　 眨眼之间，戈达的神情又变得狰狞吓人，一嘴黄牙咧成半圆，开始不断流出兴奋的唾液，浑身上下散发着极端的狂暴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