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亦和我都不是脱泥带水的人，我们只要决定做一件事情，就立马去做。

　　 当天晚上，我们就越狱了。

　　 老天似乎也在帮着我们，刚出城门，漫天的雪便下了下来。而那些士兵也不可能为了俩个可有可无的逃犯过多的追究。一场雪又掩盖了我们的足迹。

　　 我们捡没有人烟的山路走，最后索性用轻功飞越起来。

　　 亦明显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并不是远离了，那群流民，而是大家伙找到了生存的目标。压抑了许久，总算是好好的放开了。

　　 到了最后，大家都没了气力，找了个大石头倒了下来。

　　 亦气喘嘘嘘的说，“哲，真没想到，你功夫居然在我之上，往日里可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

　　 “怎么判断我的功夫好坏呢，大家都累的跟狗一样。”我问。

　　 “你在前面，我在后面追你，你走前面还得判断路的好坏，我可是拼了所有的力气去追你，结果还是追不上，如果不是你停下来，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我没说话，我的功夫，我也不知道高低。高低是比试出来的，在我的印象里，似乎从来没有跟别人比试过。

　　 “哲，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然后做什么。”亦问我。

　　 亦是说我们，我想他大概是认同了我们。至少现在是。

　　 “以前我们是杀人，现在我们保护人，我想这是一个行当吧。”我认真的想了想，“杀人能赚钱，保护人也应该能赚钱吧。”

　　 “保护，有谁发任务吗。”在亦的概念里，似乎只有任务。

　　 我笑了笑，“我们自己发任务，我们自己组织。”

　　 “让我好好想想。”亦说。

　　 雪下的越来越大，像鹅毛似得往下飘。

　　 这是一个好主意，虽说只是一个念头，但不可思议的在我心里头发芽。侧过头在看亦，虽说在室外，大雪纷至，却睡的香甜。

　　 让一个满手是鲜血的屠夫，放下屠刀，来守护。大概也不是一件那么容易的事情吧。

　　 下着雪，居然也能睡着，还做了好梦，梦里梦到一个姑娘，不停的在喊我，可是我却听不清楚，只知道她在喊我。当我去看她时，我能感觉我好想念她，却始终无法看清了。

　　 第二天，亦把我喊醒，就着雪洗了把脸，把身上的雪抖擞干净。昨晚只忙着赶路，居然跑到了这深山野岭里了，幸好是大雪天，不然很有可能被野兽给吃了。

　　 睡着了还不觉的冷，这一醒来，就冷的不行了。找了一个山洞，洞里居然还藏着几捆干柴，抖了一堆火，还意外的发现了一只冻死的野鸡。

　　 把衣服烤干，吃着烤鸡。亦问我，“哲，关于昨晚你说的，你有什么计划没有。”

　　 “计划是有了一些，但是真正做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反正，都听你的就是了。”

　　 “你跟我说过，堂主让你杀万家一家，你独独放过了万家的小姐。”

　　 “恩，我没法下手，对着她，你明知道这是我的伤心事，你还提。”

　　 “你听我说完，雇主雇我们杀手杀万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下任务，而斩草除根，万家小姐还活着，那你说，他们会怎么办。”

　　 “他们肯定还会找杀手去杀她。我怎么那么笨呢，现在她肯定很危险，我怎么就离开她了呢。”亦跳了起来，急的乱蹦。

　　 “兄弟别急。”

　　 “我怎么可能不急，我们快出发吧，我现在一刻也等不了了。”

　　 亦说着就要往洞外走去，我急忙拉住他，“亦，你刚说的，全部听我的。”

　　 “哲，我真的不希望她受半点的伤害。”

　　 “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当时你刺杀她一家，肯定全部摸清楚了，万小姐怎么称呼。”

　　 “她叫万玉。”

　　 “当时灭了她一家之后，你们是怎么分开的。”

　　 “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就是看见她哭了，我下不了手。然后我就走了。”

　　 “一般如果自己全家被灭，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软弱一点的，就自杀了，坚强一点的就会想办法报仇。”我有点可怜亦了，如果万玉知道杀她全家的是亦，那时该怎么办呢。

　　 亦抱着头，一言不发。

　　 “万玉还有什么亲人没有，如果有的话，万玉很有可能去投奔。”沉默了好一会儿，我对亦说。

　　 “据我所知，万玉没有什么势力比较大的亲戚，只有他父亲的师兄，在赵国。此刻兵慌马乱的，她应该不会从燕国到赵国吧。”

　　 “都有可能，这里距万家有多远。”我说，“我们先去祭拜一下她的父母吧，为自己以前做的恶事忏悔一下吧。”

　　 “三个多月过去了。”亦叹了口气，“当时我真的懵了，回到堂里堂主把我大骂一顿，我更是烦闷，如果万玉真的出事了，我想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能说同情他，有的时候，一个人做事，对和错，根本不是谁能说的清楚的。只怪我们，走错了路。

　　 万家，并不是什么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住在周围的人，却都知道万家。并不是万家多么的豪气，只因为万家老爷乃是神医。万家医馆，不知道救治了多少没钱看病的穷人。

　　 按理说，这么一位大善人，很少与人结怨的啊，可偏偏在一夜之间万家老小家仆，除了女儿万玉，全部死于非命。

　　 当我和亦到达万家的时候，亦说，“我有点害怕再见到她。”

　　 “能不能见到，都说不准呢。在说了，当时她又不知道杀人的是谁。”

　　 万家宅院，从里到外一片白。凄惨无比，我推开，庭院已是一片荒芜，因为没有人打理，变的杂草横生。门框上还挂着没撤下的祭旗。

　　 我能想像到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打理着自己亲人的后事。那种凄凉，悲惨。本想祭拜一下的，结果在屋子里也没有看到牌位什么的。便想向周围邻居打听一下，万家埋骨所在。

　　 不料却打听到，万玉并没有离开这里，而是坚持在医馆里。

　　 真是又惊又喜。真没想到这姑娘如此的坚强，并没有被家庭里的变故所打击到。听到这个消息，亦更是踌躇起来，站着不动。

　　 我拍了他的肩膀，“有些事，早点面对，才能结束，不要忘记了我们来的目的，我们早点找到她，她的安全就多一分的保障，就用保护她来还债吧。”

　　 万家医馆，随便找一个人，都能指出具体位置。

　　 此刻正是刚过正午，医馆里坐着几个病人。听着里面的人议论着，“这万玉姑娘也是妙手啊，这医术真高超，我可是从十里外的村子里来的，就是为了让万姑娘瞧病。”

　　 “是啊，我觉得她可比万老爷好的多了，也细心多了，该注意啥的，都讲的一清二楚的，说起这万老爷啊，真的不该啊，这老天爷定是没长眼睛。”

　　 亦的眼睛一直看着医馆中厅坐的那个女孩。

　　 她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额头，只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系着。她眼睛微闭，正仔细的给坐在桌子前面的一位病人把脉，然后细声的跟病人说着什么。

　　 “还不过去打个招呼，然后帮忙做事啊。”我推了一下亦。

　　 亦还是有点膈应。我推着他进了医馆，等万姑娘和那位病人说完话之后。我轻咳一声成功的引起了万玉的注意。

　　 “你是来看病的吗，请稍等。”万玉的语气带着微许的凉意，但是当她看到亦的时候，明显惊讶的了一下，“是你。”

　　 “恩，是我，万姑娘你还好吗。”亦低着头说着。

　　 万玉没有回亦的话，反而看向我，“对不起，我现在有点忙，没法招待你们，等我忙完了，你们在来好吗？”

　　 “万姑娘，我来帮你吧。”亦走上前去说。

　　 “对不起，不需要。”万玉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生硬。

　　 亦有些尴尬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医馆里，还煎着几壶药，我朝他使了个眼色，亦连忙过去，拿起扇子呼呼的扇着。

　　 “别动，火不能太大了，容易把药煮糊了。”万玉喊着。亦一下子就停着不动了，站在那里。

　　 我倒是无所谓，找了个柱子靠着坐着。万玉发现我们，一点离开的意思的有没有，反而不理会我们了。专心的去治病了。而亦却像是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就一直站在那里看着。

　　 我在思索着，这家医馆，究竟埋着什么秘密，要让别人下如此毒手。万玉，为什么一个人独自支撑这家医馆。难道她不想报仇吗。万玉，绝对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无知小姐。

　　 对于亦，也许真的是动了情。

　　 万玉忙里忙外的终于是把事情做完了，然后夺过亦手里的扇子，“你是呆子吗，人站在边上，还是让火给熄了。”

　　 我站了起来，“万姑娘，能给我看一下病吗？”

　　 万玉向我看来，“请坐。”

　　 我坐在椅子上面，把手递了过去。万玉搭在手腕上面，闭上眼睛。

　　 “阁下是习武之人？”

　　 “算是。”

　　 “你曾经中过剧毒，如今毒素并未完全清理，在加上最近饮食无规律，身体自然不是很好。”

　　 “可有药医吗？”虽然只是随便说说，但真没想到，我居然中了毒，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寻常的药材，本馆还算是充足，若是一些罕见的药，确实没有，阁下若是能找到虎骨，野人参，倒是可有一试。”万玉说完，带着可惜的眼光，“只不过，看阁下，与你的朋友这番妆容，似乎也是找不到。”说完看着亦，“你，怎么又见到你了，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说吧，可能你们也听说过我家里面的事情了，也许帮不到你们什么了。”

　　 亦想要开口被我给抢了，“万姑娘，打扰了。我们兄弟只是路过此地，听闻姑娘医术精湛，所以前来问诊，并无其他杂念。”

　　 说完，喊亦一起出去了。

　　 刚转弯，亦就说了，“哲，你这是干嘛，我们来就是为了保护她的，我们这就走了吗？”

　　 “亦，我问你，当时你怎样跟她认识的。”

　　 亦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亦，这事情你必须跟我讲明白。非常的关键。”

　　 “好吧，当时我接到任务，就是暗杀万家，当时按照堂主说的地址，摸了过来，我在附近探路，想摸清地形，和万家在此地有没有什么势力。当我找到万家医馆，就装作有病找他父亲医治，他说我没病，我就闹了一下医馆。当时，万家小姐并不在家。我把医馆胡乱砸了一通就逃了出去，看有谁来帮忙。没想到这里的人都帮助他们，我又不好彰显武功，就被他们在门外打了一顿。那天后来下了雨，身上也被打出了血，结果万小姐从外面回来了，就帮我包扎了一下。然后，还让我在她家休息了几天。”

　　 “就这样？”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他父亲想招我做上门女婿。”

　　 听到这里，我突然想笑。

　　 “想笑就笑吧，我自然不答应，然后就走了，晚上就把任务执行了。”

　　 “你也真够狠心的，别人那般对你，你还如此。”

　　 “没看到她哭之前，我一直想着如何完成任务，当看到她哭了，我心都碎了。”

　　 虽然只是亦的之言片语，但我觉得，他们之间还是有故事的。至于怎么就让万父想着把闺女嫁给这个闹事的人，我也不大知道。但是亦既然不说，我也没门。

　　 对于之前的亦来说，杀人，就是任务，生活中必须经历的事情一样，完全没有什么罪恶感，也没有觉得什么不对的，但是当突然对这个女孩产生了感情，那么事情一切都变了。

　　 亦也是不容易的，他的观念，也是在一夕之间全部颠覆。

　　 “要做好一件事情，是急不来的，我们得好好计划。”我说，既然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一些故事。

　　 既然找到了人，那么保护，就从现在开始。许多年以后，我们才发现，从那一刻，我们才算是真正的找到了一件可以做的事情。我们也是从那一刻改变了自己。

　　 快要过年了，我和亦缩在万家医馆附近的拐角里，筹划着如何才能保护这个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