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准备

　　茜拉的话一下子点燃了信徒们的心灵，对死亡的未知和恐惧一直是所有凡人的梦魇，当圣女以一种坚决的姿态，证据确凿地展现了神灵庇护灵魂的威能后，极大地提高了信徒的凝聚力和信仰程度。

　　原本这下方的信徒，大部分都是浅信徒，只有三成左右的真信徒，不到一百个虔诚信徒，可在目睹了神国降世，死者和活人互动的奇观后，当场就把真信徒数量拔高到八成，虔诚信徒也有了近千人，反而是浅信徒变成了极少数派，而且是多是距离太远没看清楚，脑袋迟钝，或是早已心怀叵测的家伙。

　　而且可以预料到的未来数天里，这个震撼人心的事件将会以海啸般的姿态往四周扩散席卷，大大提升人类的信仰质量，为即将到来的丰收祭做出更好的准备。

　　身为心灵层面距离神最近的圣女，茜拉能感受到这丰收祭对神的重要性，在这祭典之前，她需要为神积蓄更多的信仰资粮。

　　不得不说，山海界在丰饶之神成长发育的过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正常神灵的发展道路，是在半神时期点燃神火，而后逐渐以捕捉的半位面，或者主物质土地为根基，构建自己的神国，最后将神国高举到更高时空处，才算是成了真神。

　　换而言之，只有真神才有神国能庇护信徒的灵魂，而《山海经》里蕴藏的山海世界，却完全能发挥出神国才有的功能，收纳信徒的灵魂，让丰饶之神能以区区伪神就拥有神国。

　　北方前线。

　　非常广阔漫长的战线上，已然统一人类全境的法雅王朝，和来自北方的不死生物的战斗已经进行了足足一个月时间。

　　半个月前，兰斯王率领大军和冰巫妖王阿瑟法在‘深灰湿地’展开一场大战，数天激斗之后，在苍伊和凯瑟琳的暗中帮助下，兰斯逐渐占据了上风，眼看就要击败冰巫妖王的军团，从黑沼泽里又冒出了数百个极其强悍的黑武士，他们的加入，让兰斯不得不选择暂时撤退，放弃即将采摘的胜利果实。

　　随后的半个月，双方主力大军们默契得保持距离，只维持了漫长战线上的低烈度战争。

　　这种放血般的战略，对亡灵一方无意是大大有利的，一方面他们无需补给，不像人类还要搭建漫长的补给线，二来不死生物的兵源充足，几乎全是死亡气息塑造而成，而人类的成熟士兵需要长时间成长和训练。

　　如果一直以这种小烈度放血的战略进行，人类基本上必败无疑，这让人类中的有识之士们非常惊恐，纷纷上书要求兰斯王尽快决战，但都被兰斯压了下去。

　　虽然这种战略明显对人类不利，然而兰斯知道，只需要再过不到一个月，丰收祭之后，完成蜕变的丰饶之神就能给予人类截然不同的战争潜力，而获得神术的庞大牧师团体，也会开赴前线，以人类的牧师基数，完全能碾压冻亡者之神区区数千位的幽魂祭祀。

　　然而事情的发展并不像苍伊和兰斯想象的那么顺利，一方面，虽然分割出了三魂之一加入此世界，但由于待得太久，苍伊还是感觉到了从天空血色夕阳上投射下的淡淡恶意。

　　哪怕底下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太阳神奥萨罗依然没有苏醒，但对他的排斥和恶意只是类似于肌体潜意识的排异反应，毕竟以苍伊的存在，相当于在对方体内卡了一个小石子，至于兰斯和凯瑟琳，以他们的微弱量级还无法引发太阳神哪怕潜意识的排斥，因为太弱了。

　　然而这种排斥，如果越演越烈的话，极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在无法和太阳神正面抗争的现在，苍伊只能在金坷垃蜕变的关口，离开这里，等待世界大约半年时间，太阳神的排斥消散后，才能再次回归。

　　神灵之间的战争往往是旷日持久的，更何况还有卡若莎和树精灵的支持，哪怕局势在糜烂，半年还是能坚持的。

　　.........

　　恶魔界，无尽雾海，威伦萨浮标点。

　　幽影法师塔内，苍伊的身影异常突兀地在房间里显现出来，他先是环视一圈，发现自己布置下的防窥探结界都完好无损，不由得满意地点了点头，奥德那家伙看来是被打怕了，而且有求于自己，不敢搞什么小动作。一边想着，就信步推开了用一整块暗影石雕刻而成的大门。

　　他刚一走出房门，就有一个年轻的侍女小跑着来到跟前，这是法师塔里雇佣的，有着职业认证的正式女仆，当然，官方职位是‘女性家政服务人员’，但恶魔们更喜欢这个俗称。

　　她训练有素的微笑在不算美丽却显得清秀亲切的脸上绽放开

　　“尊敬的伊凡雷斯先生，我们已经在七层准备了丰盛的菜肴。”

　　“谢谢你的服务，梅拉小姐，不过在享受你精心准备的食物之前，我想知道我已经‘休养’了多久。”苍伊得体地对于侍女微笑道，“你要知道，一旦修炼认真起来，再严谨的恶魔也是会忘记时间流逝的。”

　　“先生，您的勤奋和努力令人敬佩。”女仆恭维道，“距离您进入暗影密室，已经过去整整十五天时间。”

　　“区区十五天，在那里就是五年，如此悬殊的时空差距，真有些‘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感觉。”苍伊的嘴里喃喃了几声，旋即看向虽心中疑惑高贵者的奇怪言语，但脸上不露声色的女仆

　　“梅拉小姐，我现在要去七层用餐，请你去把奥德法师叫过来吧，虽然不知道他去往何处，但你应该有通知他的方法。”

　　这下子女仆的脸色就微微变了，身处人家的法师塔里，居然让主人去见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家伙真没礼貌，然而这位‘无礼’的伊凡雷斯先生却是说得如此轻描淡写，仿佛就该如此的样子，却让女仆对其身份更加浮想联翩起来。

　　“奥德先生去七环参加十年一度的古遗迹拍卖会了，我马上就去通知他。”

　　内心虽然波澜骤起，但女仆还是解释了一句，随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几分钟后，正在法师塔第七层的辅助生活区，愉快地在女仆团队的服务下享受奢华早餐的苍伊，就看到一身黑袍的幽影法师奥德，抱着他倒霉地变成小黑猫的妻子莉莎走了过来。

　　“伊凡雷斯先生，你总算醒了。”奥德的语气显得有些焦急，“我早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做手术的材料都准备好了。”

　　意识到男主人要讲正事了，女仆们赶紧有默契地退了下去，待到她们都离开后，奥德怀里抱着的小黑猫才开口说话，语调非常急迫：

　　“还请快点进行‘灵魂转移’手术，我已经不想再当一只小猫了。”

　　“看来这场炼金意外，给两位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不小。”苍伊揶揄地笑了笑，“放心，只要材料充足，我马上就能为你精心手术，不过，我们签订的契约你们可别忘了。”

　　“我记得很清楚，如果成功的话，我会为您工作一百年当做回报。”莉莎赶紧说道，“当然，我不会离开奥德，您有什么需求的话，我们通过虚月网进行联系，当然，炼金道具的邮费都是我出。”

　　“放心，我不会残酷地要求你在阴影龙号上工作，和奥德法师分开。”苍伊点头道，“我更在乎的是契约上的第二件事。”

　　听到苍伊的话，奥德和莉莎都沉默了一下，前者犹豫着说道：“伊凡雷斯先生，我曾经参与过一次位面战争，是在中魔级世界‘卡萨克维恩’。

　　那是一个被龙族统治的世界，主体生物是亚龙种和半龙人，他们信奉着十三位强大的龙神，而我的任务是和几位同伴一起，帮助萨恩殿下的神教击退另一位龙神教会的入侵。”

　　“那位对我颇有些不满的‘无眠之影’萨恩殿下？”苍伊一边请奥德坐下，一边颇感兴趣地说道，“我对你的位面战争经历很感兴趣，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详细介绍。”

　　“伊凡雷斯，萨恩殿下对你可不是‘颇有些不满意’这么简单。”奥德有些无奈地纠正苍伊的语病，随后说：“虽然底层民众和社会精英们并不知晓，但我们这些有资格接触到位面战争的领主恶魔都清楚，月境虽然绝对禁止在恶魔界传播信仰，他们的存在形式也和中古神灵不同，但信仰还是颇为有用的武器和资粮。”

　　“我知道，不少月境都在下级世界拥有信仰源头。”苍伊点头，“本世界繁荣，开放，文明昌盛的代价，其实是无数被剥削，被奴役，被殖民的下级位面。”

　　“伊凡雷斯先生，从您的语气里我听出了一丝不满和愤懑，这真是可笑，身为既得利益者的你我，对下级位面的同情之心就像鳄鱼的眼泪一样虚伪。”奥德忍不住笑了笑，“没有一块砖头能凭空处在巅峰，在它下面，一定有无数当踏板的同类存在。”

　　“城市的繁荣依靠乡村不停地供养,强大国家的富强是利用贫弱国家的廉价劳动力和土地，中魔世界剥削低魔世界，而恶魔界的充沛物质基础，开放和民主的文明之风，则是建立在无数中魔和低魔世界的不停输血中。”苍伊忍不住喟叹，“这就是世界层次上的弱肉强食。”

　　“你总结得很不错。”奥德颇为赞同，“事实上，高魔世界中也是存在竞争的，哪怕是像恶魔界这种处在高魔世界巅峰的，也不敢说高枕无忧，为了维持并抬升世界的高度，不仅月境和日境们需要殚精竭虑，就连我们这些恶魔领主，也是能出力，并得到丰厚回报的。

　　就像我受萨恩殿下的征召，进入‘卡萨克维恩’那样。

　　在恶魔界，月境们能频繁通过投影和分身降临尘世。可在中魔位面，一次神灵降临付出的代价是极大的，而本体高居本世界的萨恩殿下，更是无法轻易降临到下级位面，这时候就需要我们恶魔领主的帮助了。”

　　“没错，和昂贵的跨世界降临比起来，征召恶魔领主下界完成任务，无疑更加物美价廉。”苍伊回应了一句。

　　“就在那场对抗敌对龙神的位面战争中，我见识到了神灵降临的强大，哪怕只是一具分身降临，那位土著龙神也让我们付出了惨重代价。”奥德回忆着当时几乎九死一生的战况，不由得唏嘘道，“参与围攻那龙神分身的，有六位七星级，三位八星级和一位九星级，我们中职业分配合理，有施法者，有强袭手，有肉盾，是标准的位面战争开荒小队。

　　结果在杀死了龙神分身后，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五人还活着。”

　　“很惨烈的战斗，可危险往往和收益呈正比。”苍伊笑道，“你应该收获很大吧。”

　　“没错，我获得了来自萨恩殿下的报酬，那是寻常七星级领主一辈子也挣不到的财富，我用它们收购了哈森坦集团的股票，事业上迈进了一大台阶，同时还有余力晋级到了八星级。”奥德对此倒是没有否认，“可是，再多的财富也没有生命重要。”

　　“伊凡雷斯先生，我承认你的强大，实力恐怕已经踏足了登月之路的第一个台阶。”奥德劝诫道，“可是，神灵是另一种层次上的存在，对付投影或者分身还好。可哪怕是低魔世界的神灵本体，在该世界也绝不是我们能对付的。

　　因为要攻击到神灵本体，就必须进入他们的神国，那里的法则都是神亲手编织的，我们掌握的恶魔界‘法则之力’虽然优先级很高，但在神国中也会受到压制，很可能会降星级，或许连领主级战力都保不住。”

　　苍伊知道，不管是恶魔领主还是人类传奇，其超凡之处就是在于法则力量的掌握。

　　有形而上的法则大网，物质往里面填充，就像往磨具里浇筑水泥，这才形成了世界。领主级的强大之处在于，它们能从世界法则的大网上，采撷下几乎微不可查的几根丝线，以此为骨架，或是编织成自己的‘领域’，或是制造传奇法术或其他传奇能力的模具。

　　恶魔领主所采摘到的，是这高魔巅峰世界的法则，因此能碾压依靠中低魔世界法则晋升的人类传奇，而且这还涉及到法则优先级的问题，恶魔领主降临到绝大部分世界，基本上都能通过修正，来保证战斗力不衰落，这是因为恶魔界法则的优先级凌驾于其他世界之上。

　　而其他世界的传奇，一旦来到时空高度较高，或者法则组成截然不同的世界，会立刻丧失传奇能力，只有经常长时间的修正，能寻找到两个世界的法则共通之处，才能慢慢回归传奇。

　　一般来说，恶魔领主的降临都是肆无忌惮的，但就是再骄傲的领主，也不会踏入神灵的国度，因为哪怕是低魔世界的微弱神力，在其神国内，法则优先级也是最高的，完全能压制只采撷到一丝恶魔法则的领主。

　　当然，月境恶魔能凭借自己撕裂下的一整道恶魔法则，从外部攻克，同化，甚至碾压下层世界的神灵国度，但那是因为月境手里有‘核弹’，才敢开展国战，但对只拿着一把冲锋枪的恶魔领主而言，毁城灭国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奥德法师，在神国里强杀一位神灵的本体，你觉得我是脑筋出问题了？”苍伊哑然失笑，“还是说，我口中的‘弑神’一词，让你产生了这种不切实际的联想。”

　　“这是很自然的联想，因为我实在找不到，不进入神国就能猎杀神灵的方法。”奥德摇了摇头。

　　“当然有，神灵是世界之子，但当世界已经厌弃他的时候，再强的神也有陨落的可能。”苍伊的眸光微闪，却是把太阳神奥萨罗的情形和对方详细说了一通。

　　虽然自信拥有远超对方的智慧和高卓视角，但苍伊还是希望这位上过中烈度位面战场的恶魔老兵，给自己提供一些可行性建议。

　　奥德并没有让苍伊失望，他沉吟了片刻，双眼绽放出兴奋的光芒：“伊凡雷斯，要是你没欺骗我的话，真有可能完成‘弑神’这一壮举！你的计划很有可行性，不过我们还需要准备一些针对神灵的特殊道具，恰好，我知道该买些什么.....”

　　“在你为我们的弑神计划出力之前，我还是先为莉莎女士做手术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