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太河之彼 第六章 因果
苍茫大地上，黑日高挂天穹，永不下沉，有位青年穿着红衣，拖着已经瘫软的孩子踏过荒草，凄凉寒风呼啸而过，带动单薄衣衫与黏连在衣角的干涸鲜血。
青年不时抬头望向天际，那张干裂结痂的嘴唇紧闭，已经忘记了如何发出声音，不过他却能够看到悬浮在那轮黑色太阳旁的生物，因此其脚下的步伐也在小心翼翼的挪动，进而争取继续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在短短的时间内，曾经那个繁荣美丽的世界突然毁于一旦，无数的恶魔嚎叫着、飞舞着，从头顶的太阳中疯涌而出，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忘记那可怖渗人的景象，铺天盖地的魔鬼撕裂人间，将所有生灵拖入地狱之中。
甚至每每到了夜晚，他都会在睡梦中被惊醒，仿佛那些家伙已经杀到了身边，而在高强度的精神集中下，他也彻底陷入辗转难眠的状态，直到白天安全后才能略微松口气，放下心来休息片刻。
“上界生灵残暴凶烈，已经无人可制，其法术通天，更是难以抵挡。”
“下界到了如今，依旧迟迟没有回应，想来也是凶多吉少，自身难保。”
“不过只要能够找到故地，我们便还有一线希望，只要那位大人能够出世的话，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
“遥想当年，就连天道都无法覆灭我等，那么这等灾难自然亦能无恙！”
青年的目光逐渐坚定，他的步伐开始变快，在荒草上留下一道坍塌的痕迹，以此证明这里曾有人经过，有人存在过。
…………
东海清流河附近。
面无表情的晴庭抬头注视着古来，她此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道，竟是直接捏碎了少女的双臂，并发出一阵刺耳的咔咔声响，不过好在自身鲜血的作用还在，所以这些伤势马上便恢复了。
“古来，我看你是累坏了，等这次回去我就帮你申请，你就放心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晴庭的声音虽然有些颤动，不过却很好的抑制住了表情与气场，因此倒是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只是满脸平淡的开口说道。
这位少女表面上显露出的温柔和善，在背后却隐藏着狂风骤雨般的暴怒。并且不要试图激怒晴庭，因为古来曾经领教过那样的后果。
其代价就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最后甚至连修道根基都差点被打碎掉，险些从此沦为再也不能修炼的废人，不过好在晴庭当时没有下死手，不然古来早就被埋进土里安葬了。
古来闻言，随即摸了摸腰，笑吟吟道：“在理在理，我确实最近腰酸背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的确应该回家去歇息歇息。”
海水随着他的手掌来回涌动，不过却没有因此扩散到更远的地方，它们只是静静的流淌着，亦如悄无声息的璀璨星空，闪耀发光的同时也在沉默不语。
晴庭一刻不停的揉捏着少女的身体，她的视线从古来身上收回，开始专心致志解决起面前的事情，因为古来跑不了，但这个少女却需要离开。
古来看到晴庭不再注视这边，赶紧蹲下身子从泥沙中拽出黑发少年，他悄悄以灵气在周围打开屏障，防止声音外传，道：“我估计这次是真要玩完了，不过我现在勉强也能跟她过上两招，回头
我要是被直接打死，你记得叮嘱晴庭不要打脸，我想死的体面一些。”
黑发少年哭丧着脸，这不就是为难人嘛，他要是有能力在晴庭怒火中烧的状态下出声劝说，那还能让任由着古来被活活打晕过去？
对此，古来满脸释然，他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低声说道：“厢君，若有来生，咱们再做兄弟。”
被称作厢君的少年闻言，不禁潸然泪下，他拽着对方的手臂，悲痛欲绝，道：“哥，等你走后，我定会将你打扮的衣冠楚楚，送你锦衣还乡！”
古来亦是流出泪水，他仰天长叹，反握住厢君的手，叹息道：“得此兄弟，夫复何求！”
两人皆是大哭，随后突然拥抱在一起。
结果没过多久，厢君便突然撒开手，表情有些古怪，道：“哥，这样子其实怪别扭的。”
“我觉得也是。”古来一把松开厢君，又弯腰拍了拍自己的裤子，说道：“到底怎么过来的？刚才还没告诉我呢。”
此时的厢君正大大咧咧的盘坐起来，他的双手抓着小腿，身体不断前后摇晃，回答道：“我出完任务，碰巧路过而已。”
说着说着，他还从裤兜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块石头，只见这石头呈透明构造，能够看到其内部有一道道头发丝粗细的黑线正不断扭动，这就像是一团缠绕在一起的虫子来回拉扯，却始终都无法突破石头的包裹。
古来啧啧称奇，他自然是没见过这东西，但是略有耳闻，所以没有贸然直接伸手触碰，而是操控着水流将石头从厢君手上抓起，放置在眼前的寸许距离，对准月光反复打量。
“莫非是黑线虫不成？不过连这种东西都能被你凑巧捡到？”古来将石头还给厢君，不禁有些感慨，因为这家伙的运气一直很好，走到哪都能捡到宝贝。
而黑线虫又名控脑虫，这些东西可以说是非常妖邪，它们虽然没有自己的意识，但是却本能的渴望着进食大脑，它们无孔不入，只要能够进入到其他生灵的体内，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将其头部掏空，自己盘踞下来进行繁衍生息。
但是最为恐怖的一点，便是它们能够操控已经死去的宿主身体，甚至能够施展其生前遗留下的法术神通，而每团黑线虫中必然有一条母虫，这母虫可以号令其他子虫，不过却需要有人将母虫吞噬才能做到。
因此这黑线虫也被列为十害之一，被当年登上神灵之位的海神一举消灭，只有少数被有心人藏匿下来的部分黑线虫才勉强逃过一劫，它们全都被封在这种能够屏蔽感应和神识的天机石中，分别遗弃在五湖四海的角落。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东西已经近千年都没有消息了，曾经也一度被认为是彻底灭绝，所以纵然是古来，也想不到今天会有幸亲眼见到这些小祸害。
假如将天下好运比作一石，那么厢君恐怕能独占其中七斗。
对此，厢君倒是没有着急收起石头，而是做出抓取状，笑道：“哥你要是想要，这东西就送给你了。”
古来闻言，虽然也是笑了笑，但是却拒绝了，道：“不行啊，伤天害理的事情不能做，再加上我之前就惹上过不少祸事，其实这次若是能够平安回到老家，我便已经很满足了。”
那不可视的因果纠缠反复，是天地间最可怕的几种事物，没有人能够挣脱出它们的束缚。
从他走出故乡水界以来，古来总共离家两年时间，他最初的一年是在学院度过，而剩下的一年则作为海宫成员四处奔波解决祸端，这过程虽然说不上太辛苦，但是却足够繁琐忙碌，同样令人身心俱疲。
也就是这最近的一年时间里，古来的手上可以说是浸满了鲜血，其中不管是罪孽深重之人，还是罪不至死之人，他的双手都分别拎着近百条。
生命之重，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只要一旦与其发生冲突，那么身怀神将法的他必然会造出血腥事件，而这直到古来碰到晴庭之后，才略微有所好转，也因此没有过去那般肆无忌惮。
厢君见古来的神情有些恍惚，便将石头塞回裤兜，他的眉眼间带着笑意，出声说道：“哥，你老家具体在哪根本就没人知道，再说你也从未透露出去过一点信息，所以不用担心的。”
古来长叹一口气，他未尝不是这样想，但是心里最怕的就是有人顺着蛛丝马迹，寻到那个养育他十五年的故乡，所以他已经尽力不留下任何痕迹，同时对此事多有提防，但是即便如此，他却依旧还是放不下心来。
海宫宫主曾经便与古来说过此事，说可以帮助派遣成员到水界周围警戒，保证故乡的安全，防止被心切复仇的生灵趁虚而入。
不过古来却拒绝了，因为他不放心将故乡点位透露出去，万一被某些人窥探映照出来，那么即便有人把守水界，也还是神仙难救。
海宫宫主也没有强求，只是又指点了古来在修道上的些许问题，叫他时常自省，不要只顾着往前看，还要关注后方走过的路是否坚固。
因此前不久，他就匆匆回头眺望曾经踏过的路，却发现道路上满是窟窿塌陷，大量的血肉骸骨散落在旁边，五颜六色的血浆顺着裂痕流淌蔓延。
古来想要尝试补救，但为时已晚，因为发生的事情无法挽回，时间长河的轨迹不可逆转，死去已久的人无法复活。所以他将此事告知海宫宫主，试图寻找其他方法，结果无一例外，均无办法，这也让他大失所望。
因为根基不稳就代表着道路易碎，这种差距在层次越高时越明显，这也正是古来急切的原因，稍有不慎最后可能都会前功尽弃，无法升华至更高层次。
所以，他正好准备借着这次回家的机会，问问村长老头子有没有什么办法，虽然村长不会修道，但是见多识广，总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信息来源，说不定便能够帮助到古来稳固境界根基。
在五湖四海内，修道之路可分为四步。
分别是第一步纳灵养魂，第二步魂极飞天，第三步天起升华，第四步华曜超脱。
而普通人穷极一生，都未必能够摸索天起升华这一步，也就只有少数天才娇子，才能仗着机缘与底蕴早早踏入其中，继续迈步走向至高之位。
当今天下，天骄鬼才如灿灿繁星般纷纷涌出。
再比如，古来等人就是年纪轻轻便已经踏入了魂极飞天，只是在静待指定时间到达，便可以扶摇直上、鱼跃龙门，彻底摆脱掉人鱼类的所有特征，转化为更接近那一种族的生灵。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