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四 阳城往事

　　常宁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类聚居点是药镇。

　　药镇的风格是非常原始社会的，以至于常宁刚刚在药镇苏醒时，以为自己通过实验室的黑洞来到了几千年前。

　　那里整个镇子都是低矮的木质房屋，风格粗犷而简约。人们大多数身着兽皮衣服，极少有粗制麻布的衣料。

　　现在常宁回想起来，那些疑似“麻布”的衣料恐怕也不是真的麻布，而是某些比麻叶更粗更硬的草木纤维编织的，感觉如果21世纪的人穿上那样的衣服，不到一天身上就会被喇满血痕。

　　后来，常宁到了云城。

　　这里的风格就与原始社会相去甚远。

　　高大的建筑、简陋的升降梯，一群蜗居在17楼至21楼的人类，以及蘑菇种植园、鱼类加工厂……简陋却充满创意的云城，更像是常宁之前接触过的赛博朋克风格。

　　尤其在常宁为云城增加了许多柴油发电机以及大量照明设施之后。

　　一到夜晚，整个云城就闪烁着昏暗却五彩斑斓的灯光。从远处看，犹如迷离幻境。

　　云城的人除了兽皮制衣之外，也有许多旧世界留下的衣料，各类纺织纤维、常宁没见过的高分子复合材料，甚至旧世界编织袋材质的衣物也有许多。

　　整个云城多姿多彩引人入胜。

　　现在，常宁来到了阳城，这里又是完全不同风格。

　　斑驳的石头城墙，弯弯曲曲将整个阳城笼罩在自己的怀抱中。

　　那些堆砌的石头虽然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看起来并不整齐，但也有种别样的韵律，不会逼死强迫症。

　　常宁瞧着，倒是有种他在21世纪见过的春秋时代长城遗迹的感觉。

　　这石头城墙显然有些年头了，石缝里长出了一丛丛小草，城墙上头也有几颗小树艰难地发芽。

　　整个城墙大概4-5米的高度，比药镇的木质围墙还要高一点点。

　　目光越过城墙，可以看到城中石头房子鳞次栉比，错落地分布在一座小山之上。

　　山巅有一所巨大的石屋，像是古希腊雅典卫城的宫殿一般。

　　整个阳城给人的感觉非常古典和唯美，与药镇、云城都不相同。

　　接近阳城的过程中，常宁在想，要是末日里没有什么生存问题，物质上也足够丰富的话，在末日中人类聚居点挨个旅行，恐怕也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阳宝带着常宁、云天竹、云倩倩，与林阅千一起走进阳城古朴的城墙，来到城市内部。

　　与药镇有东西、南北两条街道不同，阳城只有一条主干道，宽约十米，但是主干道上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小巷。

　　主干道两旁的房屋大多是两三层，一般是一些商铺和阳城的行政机构办公地点。

　　而延伸出的无数小巷里，则大多是单层的石屋，看起来多是民居。

　　从房屋布局上看，阳城恐怕不是云城那种纯公有制的体制，他们的居民应该有一些私有财产，并且不同的居所，划分出了不同的姓氏族群。

　　有些小巷中明显有极大的院子，里面晒了衣服、鱼干与其他根茎植物，其中还有许多孩子奔跑玩耍，像是较大的姓氏组成的宗族家庭。

　　几人顺着主干道来到大约是城中央的位置，左边分出了另一条干道，也是十来米的宽度，蜿蜒屈曲，一直通往城内的小山顶端。

　　“这边请。”阳宝指着左边这条路，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当先走了过去。

　　林阅千看起来对阳城很熟悉，在城里逛游着，就跟到了家一样，晃着瘦长的身体，越过了阳宝，悠然往山上飘去。

　　云天竹和云倩倩也是第一次来到阳城，跟常宁一样，东张西望，对阳城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阳城的本地居民基本都去湖边看热闹了，城里一片静寂，只有几个好奇的孩子在家门口伸头望着远来的客人们，一片岁月静好模样。

　　行不多时，就到了小山顶端的小宫殿。

　　这其实是一座三进的院落，看起来应该是阳城城主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门口有哨位站岗，看到阳宝带人过来，几个小伙子都挺胸抬头，做出最精神的样子。

　　阳宝笑着跟他们打了招呼，然后请常宁三人走进这座院子。

　　第一进院子大概二十米左右长度，宽度在三四十米。院子中立了一些木桩和巨石墩，应该平时有人在这里练功。

　　穿过院子，便来到一间大堂，大概百余平米见方，堂中最靠里的地方有一把巨大的石椅，石椅上还密密麻麻插了几十把铁剑，全部深入石头当中，只露出剑柄和一小节剑刃。

　　石椅两侧分布着两排木椅，左右都是八把，整个大堂十七把椅子，应该是阳城平时高层聚会的地方了。

　　“请坐！”阳宝指着木椅，对常宁众人笑道，然后前行几步，来到那把巨大的石椅旁。

　　“各位都是第一次来阳城吧？这把石椅是阳城的镇城之宝。”阳宝向众人介绍，手在椅子后面的剑柄上轻轻抚摸。

　　“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做成的椅子嘛？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啊！”云倩倩一如既往心直口快。

　　阳宝笑笑，解释道：“二百年前，阳城的大湖周围有四十八个小城镇，大家行如一体，却谁也不服谁。

　　如果有外界的人来阳城湖这边找食物或者挑衅，那么四十八镇的人都会团结到一起，群起而攻之。但是当没有外界的威胁时，四十八镇的人又会互相斗来斗去。

　　后来，四十八镇里出了一位超凡之上的大英雄，他说服了四十八镇的人结为一体，再也不要互相争斗。并且动员人们建设了一个新的城市，都居住了进来，这才有了今天的阳城。

　　四十八镇原先的领袖们把自己的武器交给这位大英雄，以示臣服。大英雄就把这些武器全部插入自己坐的石椅中，表示他会把四十八镇每一个人都当做自己的亲人。

　　后来，阳城作为一个一体的大城一直存续了下来，而每一任阳城城主，也都会把阳城所有人当做自己的亲人。

　　这把椅子就是每一任阳城城主的权利来源，也是每一任阳城城主的约束。”

　　云倩倩听阳宝说的一套一套的，直接楞在那里。

　　常宁则是心想，原来阳城这边的建立者也是一个超凡之上。不过他的这个“说服”正经么？怕不是物理说服吧？

　　不过表情上还是充满了赞赏与向往的样子，似乎在想象当年那位大英雄的风采。

　　常宁知道云城巨大的建筑和巨量的库存物资，让周围所有的城市都相形见绌。其实他们见了云城的人，多少有些心里没有底气。

　　所以会尽量讲出自己城市的优点与历史，以提高自己的气势。

　　为了更好的合作，常宁和云天竹选择捧阳宝。

　　随着几句互相恭维的话语，在场几人的气氛也越来越融洽。

　　阳宝住所的侍女给大家呈上了几个陶瓷杯，常宁低头看去，杯子里居然泡着几片绿色的茶叶。

　　轻啜一口，倒也满口清香。

　　来到末日这么久，这还是常宁第一次喝到茶。

　　让他不禁对阳城又多了一个印象：讲究。起码比云城讲究多了，云城的人能在自己住的楼房里放置一个鱼类加工厂，还是跟饭堂同一层楼，让常宁每每想起都耿耿于怀。

　　很显然来自云城的土帽姐妹花云天竹和云倩倩都没喝过茶叶。她们学着常宁的样子，轻啜了一下杯子里的液体，云天竹露出惊喜的神色，云倩倩则是眉头一皱：“怎么这么苦。”

　　常宁微笑着对阳宝道：“真是好茶。没想到在阳城还能品尝到如此美味的茶叶。”

　　阳宝放下茶杯，开始进入正题：“常匠宗喜欢就好。不知各位远道而来，有什么事情么？”

　　常宁也严肃了起来：“是这样，我们的人前几天去南方的城市转了一圈，带回来一个重要消息。”

　　随即，将熊豹带回来的上千规模失心鬼大部队的消息跟阳宝与林阅千详细介绍了一番。

　　“有这种事情？”林阅千忍不住站了起来，脸上充满了忧虑。

　　阳宝则有些难以置信的样子，这跟她印象中失心鬼都是独居的生活习性相差太大了，上千规模的失心鬼从南方沿着海岸一路扫荡过来，听起来像是神话传说一般。

　　她刚要开口发出疑问，却被林阅千伸手制止了。

　　“我十几岁的时候，还没接任林城城主，那时我喜欢四处游荡。”他缓缓开口说道：“当时我沿着大江一路向西，想看看大江的源头到底在哪里。

　　我走出很远，路过了许多城市和村镇。

　　在西边几千里的地方，我找到一个叫做江堰的城市，那里城市建设的很大，在旧世界的废墟上新建了许多住所，足能装得下上万人。

　　但是我去的时候，城里只有三四百人，缩在城市的一个角落里，其他部分都被荒废了，你们猜为什么？”

　　阳宝觉得好奇，林阅千这番话肯定跟常宁刚才的情报有关：“难道也是被失心鬼大队洗劫了？”

　　常宁云天竹也望着林阅千，想听到他给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