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暴风骤雨

　　不时发出噼啪声响的篝火向外辐射温暖的热意。

　　 架在篝火上的锅子咕噜咕噜冒着气泡，里面煮着浓郁香味的肉汤。

　　 窗外如同黑一般漆黑，偶尔闪过的雷芒显露远处扭曲的树影，又再次暗下，只剩下窗户上的雨痕与雨滴砸落的哗哗声。

　　 冰冷与温暖被一层木墙阻隔，屋里，似乎能让人放下心中的戒备与身体上的疲倦。

　　 “欢迎你，远道而来的旅人。”

　　 坐在篝火对面的中年男人露出热情友善的微笑，他的妻子与儿子坐在身旁，夹杂好奇与友善的目光看来。

　　 这间矗立在暗影沼泽深处，孤零零的木屋似乎没有看上去和想象中那么诡异。

　　 起码安娜是这么觉得的。

　　 但她看到陆离没有脱下淌水的雨披，油灯也放在身旁触手可及的位置，又决定保留态度。

　　 而且不知是否潜意识作祟，安娜总觉得他们有哪里不对。不是神情，也不是气息，但就是不上来的怪异……

　　 “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人了。”

　　 中年男人脸上的笑容不曾消失，就像一个热心的主人：“外面的气很糟糕，你是迷路走到这里的吗？”

　　 陆离在一家三口的头顶扫过，没有血色触须，目标不是他们，于是点零头。

　　 陆离的冷淡没让这位屋主人减弱热情：“真是太幸运了，这种气里在它的里面迷失是很可怕的。”

　　 “它？”陆离摘下雨披兜帽，边缘的遮挡让他看到的范围变窄。

　　 “这片沼泽，它存在意识，我们叫它沼泽之母，而我们被沼泽之母庇护着。”女主人回答道。完后，她双手合十，低声祷告着什么。

　　 呢喃声中，四道身影围坐在篝火前，身后的影子随着火焰晃动。

　　 沼泽之母听起来像是某种恶灵——或者只是名称上的巧合。

　　 但与求知者的那句提示“沼泽可以听到不属于它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或许与它有一定关联。

　　 “可以和我沼泽之母吗？”

　　 陆离的话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雨水沿着防水雨披聚集在身下，渗透进身下的地板里。又渐渐被篝火烘干。

　　 “当然可以，我们很荣幸能向外来者传播沼泽之母的名字。”女主人露出与丈夫同样的热情笑容。

　　 怔怔看着这一幕，一道灵光倏然从安娜脑海闪过。

　　 她知道一直弥漫心间的怪异何处而来了！

　　 是语速！

　　 不知为什么，中年男人和他的妻子语速都是如同老妪般慢慢吞吞，缓慢的语速就好像每个字每个词汇都不与前一个字关联，而是用一种永恒不变的节奏死气沉沉的讲出。

　　 但这似乎明不了什么问题……只是讲话慢嘛，就跟结巴一样。总不能因为别人讲话慢就要揍人家。

　　 安娜苦恼起来，发愁自己没有陆离的理智和智慧，却沾染上这个家伙的多疑。

　　 “沼泽之母是这片沼泽的意识，它能庇护那些信奉它的子民不受到伤害是侵袭。每个生活在沼泽的智慧生物都拥戴无处不在的沼泽之主……”

　　 缓慢的语速让她这番话听起来，如同一位正进行弥撒的教徒。

　　 “怎么得到沼泽之母的庇护。”陆离的话语让安娜侧目。

　　 如果能让接下来的路程相对安全，陆离不介意与这位沼泽之母打好关系。

　　 男主人与妻子转头对视一眼，前者微笑：“要进行一些仪式……”

　　 “爸爸，我想吃大肉！”

　　 突然响起的清脆声音打断死气沉沉的声音。

　　 与童音无关，而是男孩的话节奏是正常人那样。

　　 木屋里的沉闷终于变得轻松了些，就像是闷热的空气涌进一股阴凉。

　　 “可我想吃大肉！”男孩瘪起嘴，他从陆离进来时就在写日记，此时还抓着动物皮封皮，写着《瑞纳的日记》的日记本。

　　 “好吧……丈夫，去拿些木头吧，这些木柴可能不够我们烧的。”妇人拿孩子没办法，缓慢道。又抱怨一声：“都怪你总带大肉回来，现在儿子变得这么馋。”

　　 男主人什么也没。他带着诡异的热情笑容站起，离开烘得温热的地板走到门边，拿下门后挂着的雨披穿上，拉开木门。

　　 呼——

　　 冷风裹挟着雨水，陡然变得清晰闯进木屋。

　　 篝火瞬间变得黯淡，吹偏的火苗舔舐着篝火石头边缘。

　　 嘭！

　　 男主人重重关上木门，明暗不定的木屋随篝火稳定而重新变得明亮。

　　 “我怎么听起来像是他们要吃你……”

　　 安娜凑到陆离耳边声。

　　 陆离没有回答，他放在身后的手沾了一些背后阴影下的水渍，写下一行字迹。

　　 【去看日记】

　　 安娜会意，飘到似乎名叫瑞纳的男孩身后，偷看他正在书写的日记。

　　 他手里抓着一只木炭削成的铅笔，曲起双腿，在膝盖上歪歪扭扭写着什么。

　　 【暴风雨要来了，爸爸今没有猎物，只能吃那些不新鲜的食物，我讨厌暴风雨】

　　 【有客人来了！太好了，爸爸妈妈一定会款待他的，我又能吃到大肉了！】

　　 【但是客人才能吃最好的部位，我也想吃……】

　　 最后一句话男孩还在写，不过安娜已经明白了含义，回到陆离身后声：“不是要吃你，他们是想请你吃大餐。”

　　 “谁在话吗？”

　　 篝火对面的妇人转动眼珠，疑惑的看向陆离。

　　 “或许是风声。”陆离回答道。

　　 妇人眼睛依旧转动不停，但还是露出微笑：“请脱下雨披吧，一会儿会很不方便的。”

　　 “好。”

　　 陆离点点头，解开身上的雨披。

　　 一些褶皱里的积水低淌下，打湿陆离曾写划过的木板，隐藏掉痕迹。

　　 嘎啦嘎啦——

　　 安静的屋里，从外界传来呼啸的风声里忽然多出一些奇怪声响。

　　 像是急促的磨牙声。

　　 安娜微怔，突然间，房门被巨力撞开，灌入的不止是风雨，还有纠缠在一起的中年男人和六脚野人。

　　 磨牙声、叫声、雨声、雷声，昏暗混乱的木屋里，浓郁的血腥味散开。

　　 “需要帮忙吗？”陆离站起身问道。

　　 他看到雷光下，门外几道匍匐在地爬行的六脚野人迅速接近过来。

　　 “那就拜托了。”妇人连忙站起道。

　　 “不客气。”

　　 陆离抬起通灵枪，扣动扳机。

　　 篝火对面的妇人头颅应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