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不识

　　阳光照进院子中，斑驳的树影、花影在日光下随风摇曳，有微风吹拂，沙沙轻响。正值中午的天气变得些许热了起来，台阶上青绿的苔藓在阳光下泛着浓郁的绿意，浴室院中静悄悄的。

　　“吱呀。”

　　房间的窗户被推开了来，一个丫鬟装扮的人从窗子里面探出头来，望了望阳光，把手伸出窗外感受阳光的暖意，回头笑着说道：

　　“小娘子，太阳出来了，外面比房间里还要暖和呢。”

　　“好的，等下我们就出去看看吧。”

　　房间里面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说道，随即回头对坐在前面的一位中年僧人道：

　　“四叔有时间还是回去看看吧，祖母她老人家这些天身体不大好。这个冬天太冷，已经生了两次病了，要不是平时身子骨好，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痊愈。前些天气温骤降，又着了凉，现在还在吃着药呢。

　　“祖母她老人家对您很是牵挂，本来计划今天过来的，因为再次惹了风寒，只好在家中静养。我过来向叔父禀告一声，家里人也都希望您能回家看看。这些年家里人都在长安，虽然近却不能团聚，祖母是常常念叨的。”

　　小女孩跪坐在一扇屏风前面，身前案几上放着的茶水已经凉了，看来已经待了有一段时间。房间中，上首坐着一位四十余岁的中年人，头烧戒疤，是正式入教的僧人。这僧人圆脸阔鼻，颌下一缕花白的胡须，两眼眼角微有皱纹，看上去倒是慈祥和善的很。这僧人看着坐在自己前面的明眸善睐的小女孩，沉默的片刻，说道：

　　“小施主还是回去吧，不畏已经遁入空门多年，早就没有了俗世的牵挂，一心只在这慈恩寺中修行侍佛，不愿再踏出寺门一步。”

　　不畏双手合十，缓缓说着。虽然从脸上看去依旧是平静无波，看时眼角轻微的颤动还是流露出的心情的波动。

　　坐在下首的小女孩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房间中静了下来，刚才过去推窗的丫鬟回到小女孩身边站立好，也没有多言。

　　房间之中，放在案几头上的香炉里面，檀香的烟雾从空隙中间飘散出来，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清香。虽然气味很好闻，但是房间中的几人都没有什么心情去体会。

　　整个房间，除了一扇屏风，两个案几和数个蒲团之外，就剩下一张矮矮的软榻。房间装饰很是简陋，四周的墙壁上空白一片，没有悬挂任何的饰物，从整个房间的装置来看，应该是这僧人不畏居住的禅房。

　　过了片刻，那小女孩起身，从案几后面走了出来，向不畏和尚行了一礼，说道：

　　“侄女就先告退了。”

　　不畏闭眼没有应答。小女孩向房门走出几步，快要出房门的时候有回过身来：

　　“其实，祖母的身体已经很差了，毕竟上了年纪，药物已经不太起作用了。四叔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吧。”

　　随后与那丫鬟一起出去了。

　　静室之中，不畏和尚抬起头来，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叹了口气，紧绷的神情垮了下来，看上去像是憔悴了许多，脸上浮现出一丝挣扎痛苦的神色出来。

　　“不畏，不畏，你到底是畏惧什么呢？”

　　不畏和尚心中轻声问自己。外面的阳光照进来，把整个禅房映的亮了许多，外面阳光下的清香随微风吹进来，比檀香要清爽的多了。

　　出了院门，小女孩又看了一眼浴室院，想了想，同样的叹了口气。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太阳，阳光并不刺眼。在这三月初三的上巳节，柔和的光线照在院门口站立的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出来。

　　小女孩十岁模样的年纪，身着一身浅色深衣，头上挽着一个小髻，人看上去纤瘦的很，不过大大的眼睛在阳光下微眯，粉红色的脸上光润泛光，整个人看起来可爱极了。

　　大唐这时候，很多女孩子长的都比较胖些，估计是跟这时候人们的审美观有关了，这纤瘦的小女孩在这时候的唐人眼中大约也就是可爱一些吧。

　　“小娘子，我们这就回去吗？”

　　站在一旁的丫鬟问道。

　　“过去前面的大雄宝殿上柱香，给祖母求个平安吧。”

　　小女孩说道。

　　“小娘子，为什么不畏大师不愿意去家里呢，他不是老太太的儿子么？”

　　丫鬟好奇的问道。其实这服侍的丫鬟看起来也就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比小女孩大个两三岁而已，然而看起来却没有身旁的小女孩看上去稳重，有主见的多了。

　　小女孩摇摇头：

　　“我也不太清楚。”

　　“我最近倒是经常听老太太提起他的。这几天老太太病着，几乎每日里都会问起，除了家主，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丫鬟说道，脸上有些无奈的表情。今早跟着小娘子一早就过来这里，虽然跟不畏大师见了面，小娘子也说了很多家里的事情，恳请不畏回去看看，但是还是被拒绝掉了。虽然事情没有办成心中难免有些沮丧，然而在这晴和明朗的天气中，之前的一丝沮丧很快消失掉了。

　　丫鬟好像想起什么来，笑着说道：

　　“小娘子，这些天老太太头还经常提起一件事情。”

　　“嗯？什么事？”

　　“就是小娘子的婚事啊，老太太也整日里说起这件事情呢。”

　　丫鬟打趣道。

　　小女孩皱了皱琼鼻，一副百般无奈的神情。

　　“老太太还说不知道那人这时候在哪里，前两天还让家主打探呢？”

　　“哼，我这么小，哪里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了。”

　　小女孩抗议道，仿若是跟老太太争论似的。

　　“可是老太太希望小娘子早早婚嫁啊。”

　　“哼，这长安城中有谁能入了我的眼再说吧。”

　　小女孩愤愤地说道。

　　“小娘子是从小指腹为婚的，哪里还能随便挑取。”

　　丫鬟小声的说道。

　　那小女孩扬了扬头，好看的下巴微微仰起：

　　“那是两位老太太自己定的，我可没有同意。”

　　丫鬟一副无语的表情，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呢。

　　“可是家主都没有反对呢，听说对方还是个神童呢。”

　　“神童怎么了，谁知道这时候是不是一个傻子，说不定连字都认不全呢。”

　　小女孩说道，脑海中间勾勒出一幅笨笨的形象出来。随即说道：

　　“哼，以后我要嫁就嫁一个文武全才，叱咤风云的人。这长安城中又有什么人能配得上我的？”

　　语气中倒是有些自傲了。

　　“是，婢子知道小娘子诗才是长安城中出了名的，人又聪明，还会做生意，普通人是配不上娶小娘子的，可是小娘子总要嫁人啊。我给小娘子选一个可好？小娘子觉得那唐方远怎么样？”

　　“嗯……”小女孩假装思考，

　　“太大了。”

　　“崔景秀如何？年纪也才十五六岁，已经是长安城中很有名气的才子了。”

　　“不会武艺的不要。”

　　“那薛嵩怎么样，他可是名门之后，武艺在长安城中很少有对手的。”

　　“哼，只会舞枪弄棒，连首诗都做不好呢。”

　　小女孩反对道。

　　“哎呀，那看来没有人能娶到小娘子了，最后还是要被小时候订婚的那人给娶走，你反对也没有用了。哈哈。”

　　丫鬟笑着说道。

　　“哼，我才不嫁呢，人都没有见到，谁知道会不会丑丑的。”

　　“呵呵，小娘子这么瘦，老太太经常吩咐你多吃些，吃胖些的。再说，说不定那人比小娘子还要漂亮呢。”

　　“哼，一个男子，张这么漂亮干嘛。不说了，我们赶快上香去吧。王管家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小女孩说着，紧跑两步，往慈恩寺前面去了，丫鬟笑着追了上去：

　　“小娘子，你总要选一个呀。……”

　　穿过寺中的小径，远远的，小女孩和丫鬟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李清、昆仑和张忍从浴室院门内的一颗大树后面走出来，刚才三人进入浴室院的时候，听到房间里面有女子的声音，正要退出，窗子被一下打开了，几人忙闪到一颗百年的大树后面躲藏了起来。房间中的声音倒是没有听清楚，不过那清秀靓丽的小女孩和那丫鬟出来站在院门外的对话却被几人听到了。虽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是李清三人还是没有站出来，以免尴尬。

　　前方两人已经走远，转过一个走廊已经看不到人影了。昆仑笑着说道：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小娘子，这里是浴室院，刚才的两人不是在这里沐浴了吧？”

　　“想什么呢你？”

　　李清笑着说道，

　　“没见屋子里面还有其他人呢。”

　　昆仑抬手挠了挠发髻，呵呵的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