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少女的烦恼

　　“怎么，小娘子要替佛祖打抱不平么？”

　　李清看着眼前的少女，笑着说道。

　　之前浴室院那里的对话李清是听到了，眼前的这个少女看上去性情洒脱，不似一般人心目中那种温顺婉约、玲珑碧玉般的人物。无论是说话、形态都有一股自然、清爽的味道，小小年纪就有着干练、自信的气质。从刚才偷听到的丫鬟的话中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女看来是有着不错的才华，这样才会敢于把长安城中成名的才子或者将门之后拿来嘲弄。

　　有人站出来反对确实是李清始料未及的，刚才说话的时候没有僧人在旁边，所讲的故事也是脱离了现实的神话，没想到这一句小小的玩笑话竟然也会引人站出来反对。

　　眼前的少女把李清说成是一个小孩子，就好像没有把自己当做一个孩子来看。当然，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古人本来就成熟的早，十三四岁婚嫁的人很多，小小年纪在社会的熏陶之下无论说话、做事都变得成熟稳重。然而李清面前的这位少女在李清眼中委实太小了些，比李清要矮上很多，虽然微仰着下巴看上去确实早熟，看时脸上依然稚气幼嫩，完全就是一个小萝莉了。

　　“相必你也读过些书，何必这样编排佛祖。”

　　那少女仰着头质问李清。

　　看来是一个佛门信徒了，李清心中暗道。

　　“我何曾编排佛祖了？”

　　在佛祖的信仰者面前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更何况这里是大慈恩寺，李清心中想着，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竟然还替佛祖操心了。

　　“佛祖一生慈悲，普度天下苍生，那里有你们说的奸诈？还有，孙悟空是谁？”

　　那少女说道，估计在书架后面偷听了很长时间，不然不会好奇那个猴子的。

　　在李清的意识中，对于佛教，特别是所谓的佛祖释迦牟尼没有什么太大的官感，但是自己毕竟算是信仰的道教，在讲故事的时候也把角度站在了道门一边，这样从昆仑口中说出的释迦牟尼难免会与这时候佛门宣扬的佛祖有不小的差异了。

　　“哦，……”

　　李清“恍然大悟”道：

　　“你刚才偷听我们讲话。”

　　当然，不想跟对方纠缠的话，最好的办法是赶紧把话题引开了。

　　“对，对，你竟然偷听我们讲话。”

　　刚才还愣在那里的昆仑这时候也附和着说。

　　本来等着李清解释的少女听到这句话，颜色一下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仰着的下巴低下去，不过随即像是明白过来，抬头说道：

　　“哼，谁偷听你们讲话了，你们声音这么大，这藏经阁中的人都快要听到了。”

　　昆仑忙四处看了看，微微缩了下脖子。

　　“还有，没事情做就想着编故事诋毁别人，有这时间就应该好好读书，以后中个状元回来也算光耀门楣。”

　　眼前站着的还是一个小大人，不知道这少女心中是怎么想的，难道说因为自己有些才华，恨生就女儿身，不能前去参加科考中进士么？

　　李清心中暗笑，其实对于这少女的质问，作为一个成人的李清有着更好的办法去应对，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这少女争辩。

　　“中个状元有什么难的，不过是我不想罢了。”

　　“哼，真是大言不惭了。我要考考你，倒要看你有什么才华竟敢把状元都不放在眼中。”

　　少女举起右手，在空中摆动了一下，眼睛眨了几下，偏着头想要出题。

　　“我家小郎君难道还怕你不成。”

　　昆仑倒是在一旁点火了。不过好像从昆仑跟随李清以来，还从来没有见到过李清被真正难倒的时候，更何况眼前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上来就要说考量一下自家郎君。

　　一旁的张忍倒是没有说话，只是在一旁看热闹了。

　　“你就以上巳节为题目写……”

　　“喂，我可没答应要写诗啊。”

　　李清笑着说道，这个少女显然也是有些以自我为中心的。

　　“再说了，你这样一上来就要考校别人，难道平时就是这样的么？小心都被你吓跑了，到时候嫁不了人。”

　　李清想起刚才这少女和丫鬟关于少女婚嫁的对话，打趣道。

　　“哼，我才不稀罕考别人呢，嗯？你才嫁不了人呢！”

　　少女大声说道，这时候阁中的游客转过头来看，这少女一下子囧在了那里。

　　“小娘子，小娘子。”

　　之前的丫鬟跑了过来，说道：

　　“原来小娘子在这里，四郎君过来接你，已经在外面等了，我们过去吧。”

　　这少女也不顾着在跟李清纠缠，连忙低头跟着丫鬟出去了。

　　李清摇摇头，倒是没有想到会出现这么一幕。张忍走过来，看着李清说道：

　　“李清不认识刚才的小娘子？”

　　“我哪里会认识，今天是第一次见到。”

　　“我倒是认识的。”张忍说道，“之前在一次宴会上见到过，好像姓王，听说是太原王氏旁支，当今王御史的远方亲戚。颇有才名，不过家中好像是经商的。”

　　“哦。”李清轻声道，太原王氏，“五姓七家”之一，这时候的豪门大族，出有才华的后辈女子并不为奇了。不过跟王御史是亲戚，那王御史是王七郎家的么，要是这样，还真是有“冤”啊。

　　时间已经不早了，大约李瑞跟刘氏已经上完香了。李清三人出了藏经阁，前去一开始约好的地方。马车停靠在大慈恩寺大门外，这时候很多人已经开始打道回府了。晋昌坊中大街之上马车拥堵，过来上香的香客之中很多人都有丫鬟、仆人跟随，在拥堵的大街之上喝道、避让，一时间混乱的很。

　　远远的，就看到李瑞站在自家马车那里，身边是家中的几个仆人，没有看见刘氏，这时候应该在马车上坐着，刘氏随身的丫鬟在马车旁站立着。有仆人四处探望，估计是在找李清和昆仑，长公主府跟随的几名侍卫在不远处若无其事的警戒着。

　　有两辆马车过来，到李瑞身前停下了，从马车上下来一人，冲着李瑞喊了一声。李瑞回过头去，看到那人，惊喜的神情浮现出来，疾步上前，拱手施礼，随后两人热络的说着话，李清过去的时候，李瑞都没有意识到。

　　从车上下来的那人大约三十岁年纪，比李瑞要小上一些，身材倒是有些发福，这人李清不认识，大约是李瑞生意场上的朋友吧。

　　“四郎，我们同在长安城中这么多年，竟然没有见过。”

　　李瑞在哪里感慨道。

　　“可不是，转眼就要十来年了。家中一切可好？”

　　那四郎道。

　　“还好。对了，老太太身体怎么样？”李瑞问。

　　“这几年身体倒是没有以前好了，年前还生了两次病，过年后身体愈发弱了。”那人沉声说道，“对了，还有一人跟我同行，你看到肯定惊喜。”

　　那人说着就往自家马车走去，到了马车窗口跟里面的人说了句话，问了两句，随后从车上下来一个少女，两人过到李瑞这里来。

　　“这是家中的宝贝，伯昌兄肯定认不出来了。哈哈。”

　　那少女上前跟李瑞施了礼，自报了姓名。待抬头时，看到走过来的李清，脸上有些不自然，这少女竟然是在藏经阁中少女。

　　“伯昌兄，二郎现在还在山上学艺么？”

　　“哦。过年的时候刚下山，今天也过来这里了，应该快要回来了。”李瑞说道，随后看到走过来的李清，招呼李清过来，

　　“二郎，还记不记得四郎，王家四郎。”

　　李清看着眼前发福的这人才恍然大悟，竟然是小时候邻居家的王四郎，没想到身材已经变成这样了。

　　李瑞和王四郎正在介绍李清的时候，站在王四郎身边的少女突然羞涩了脸，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急忙上了刚才的马车。

　　“这……被老太太惯坏了，见了二郎也不打个招呼。”王四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对了，你们这是去往那里。”

　　“打道回府。”

　　“这样吧，我正好去曲江池那里赴宴，不如一起去，我们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早就该亲近亲近了。正好，二郎也一起去。”

　　王四郎说道。

　　“这……”

　　李瑞迟疑，没有被主人家邀请就贸然前去总归是不礼貌的。

　　“没什么，小弟正好算是召集人之一，无妨无妨。”

　　王四郎热络的说道。

　　随后李瑞命仆人把刘氏和丫鬟们送回家中，昆仑随着回去了，主要还是要保护好家里。李瑞、李清并其他几位长公主府的侍卫跟着王四郎前去曲江池。

　　马车在大街上缓慢的行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但是依然到处都是人，因为取消了宵禁，这上巳节的夜里就显更加的热闹了。

　　远远的，曲江池方向就有热闹的场景投过来，游船、画舫、彩灯、明烛，挣彩夺目。这个时候，曲江池上诗会、酒会即将开始。云集过来的学子、书生开始在这繁闹的夜里展现自己的才华和抱负，带着一朝成名天下知的憧憬。

　　李清、李瑞和王四郎在前面骑着马缓行，后面的马车上，坐在车厢中的丫鬟问道：

　　“芷薇小娘子，前面那些人是谁？”

　　“不知道。”

　　少女一下下的揪着自己的衣袖，愣愣的出神。其实这时候少女的心中却有着大的波澜。

　　从小时候家里人都会拿娃娃亲跟自己开玩笑，慢慢长大懂事后，大人口中说的跟自己亲近的那人却是一点印象都没有，虽然偶尔会有零星的消息传到自己这里，但是依然不能把那人的形象组织起来。后来，老太太让她入了学，很快便开始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小小年纪作诗吟对不弱于成年男子，而身边这几年遇到年纪相仿的少年在自己眼中却有些愚笨，这大约算是聪慧的少女的一个小烦恼。

　　再后来，家里人开始谈论起她的婚事，虽然还小，但是因为有娃娃亲，难免还是会提起。这几年倒是跟之前有娃娃亲的那家失去了来往，本来以为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家中有人再提起婚嫁的事情，都是想着长安城中有那个才俊能配的上自己了。自然，从了解婚嫁的意义以后，自己也有着对未来的憧憬，想着以后自己要嫁一个文武全才的英雄，就像舞台上那种。

　　其实有些时候自己也会猜想，那失去联系的娃娃亲是个什么样子，是高是低、是胖是瘦，是才华横溢的才子还是平庸的路人。但总之这些都是自己对以后那人的构想了。然而这些想象在一瞬间变成一个真实的人站在自己面前，倒是令人有些无措。

　　王四郎在给少女介绍李瑞的时候，这少女已经知道李瑞的身份了。当李清出现，李瑞说是自己的兄弟时，那里还会不知道眼前的这名男子是谁。

　　坐在马车中，王芷薇狠狠的扯着衣袖，想着之前在藏经阁跟李清争执的场景，脸色变成羞红色，最终喃喃说道：

　　“唉，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他？”

　　马车辘辘，车中的少女怀着心事，想了半天，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跟自己打气似的，

　　“哼，哪又怎么样，如果不是我心目中的那人，我是不会同意的。对，我是不会同意的。”

　　随即少女又垮下肩膀，

　　“为什么会有娃娃亲呢？……不过，倒是长的很漂亮啊。”

　　大街之上的灯笼已经燃起，光线透过窗口，照在马车中思绪乱飞的少女脸上，看上去温润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