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尾行（下）

　　前方的女子轻移莲步，纤细的背影在即将暗下来的光线中摇曳生姿，木屐声响，清脆声在平康坊中的石板路上回荡，女子款款往坊里走去。李清在女子身后远远的缀着。

　　若不是方才皮球飞过去的一次意外，李清不会注意到这个女子，女子脸庞圆润，身形纤瘦，举步之间步态轻盈，正是大慈恩寺佛骨失窃那晚李清在南寺门口碰见的那个人。

　　虽然对于舍利的失窃李清没有任何的头绪，然而直觉告诉李清眼前的女子还是有什么奇怪之处。从刚才动作来看，这女子应该有着不错的武艺在身，虽然只是一个踢球的举动，还是难逃过李清的眼睛，女子轻身功夫应该很好。

　　接近晚间的平康坊要比外面的大街上热闹许多，高官勋贵，文人学子，贩夫走卒在平康坊的大街上细细寻觅，寻找着晚上逍遥的去处。大街两旁无数的青楼、茶楼、酒楼上面开始出现招揽客人的歌舞姬、胡娘、酒博士等。一时间人声鼎沸，往来交织。

　　天色暗下来，平康里早就是灯火尽燃，大街小巷之中皆是人影，有些偏僻的小巷子里面依旧有大红的灯笼挂起，这些地方居住的大都是风月场中人。平康坊是整个长安最为繁华和热闹的风月场所。长安城风月场上的“京城八艳”，其中有七人就在平康坊，而她们所属的青楼也是整个平康里人气最旺的地方，当然能进这些地方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若是想要一亲头牌方泽，也是很难的事情。

　　李清过来这里并没有关注坊里大街两旁无数的青楼和歌舞姬们，而是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身形隐藏在诸多往来的人群之中，远远地缀着女子往坊内走去。

　　大街之上都是行人，李清不用担心自己的行踪被女子发现，这次只是临时起意，更何况对于追踪之事李清也有着自己的自信。

　　女子在前面走着，偶尔会停下脚步，在街上的货摊前面选些东西，但大都是随便看看，好像并没有急于赶去哪里的迹象。女子最终选了一个小小的木簪，高兴地插在自己头上，摆动了几下脑袋，抬步往前走去。

　　离了大街，女子拐进一处小巷。巷子颇深，里面不过两、三户人家，院门也不大，不过整个看过去，这几户人家的院落都是极为庞大的。

　　这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小巷子里面因为没有什么灯火，比较黑暗，巷子中的行人也少。

　　李清在巷口瞅了两眼，趁人不备，直接跃上旁边的屋脊，从屋脊上面观望着那女子的行动。李清隐身在屋顶的黑暗之中，像是一个幽灵，这时候调动自己所有的神经，防止被人发现，往女子走去的方向闪了过去。

　　女子在巷子最里面的一家门口停了下来，往巷子这头看了一眼，随后敲了敲院门。有人过来开门，看到女子，说了声:

　　“林娘子，你回来了？”

　　女子清点了下头，没有说话，直接进了院子。开门的那人往外瞅了一眼，连忙把院门给关闭了。

　　这位姓林的女子穿过走廊，拐进一处小小的院子。院子看上去很是精致，三间厢房雕梁画栋，里面布置精致，含隐蓄秀。房间里面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在烛火下静坐，手里拿着一根竹签，皓腕轻动，竹签飞舞，看上去灵动飘逸，赫然正是李十二娘。

　　惜梦走了进来，对着女子施礼说道：

　　“小娘子。”

　　房间里面的李十二娘放下手中的竹签，笑着说道：

　　“惜梦姐回来了。”

　　李十二娘看过去，发现林惜梦头上插着的一个木簪，笑着又道：

　　“你还是喜欢买这些东西，有着上好的玉簪、金簪不用，干嘛去大街上面买这些木簪。”

　　林惜梦些微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李十二娘起身走了过来，往外面望了一眼，随后问道：

　　“你去晋昌坊那里可有什么发现？”

　　“这次过来参加法会的很多都是佛门各派的宗师人物，道门中人倒是一个都没有去。”

　　林惜梦说道，

　　“法会之上确实展出了一个佛骨舍利，连婢子也分辨不出真假呢。”

　　“嗯？”

　　李十二娘扬了下眉毛，愣了一下，轻声笑着说道，

　　“难道是……呵呵，佛门准备的还真是充分，没想到真有‘影骨’存在，佛门倒是没有失了颜面。”

　　李十二娘在房间之中走动了两下，接着问道：

　　“大慈恩寺对之前佛骨失窃有什么反应？”

　　“法会后佛门宗师聚在一起商议了许久，婢子没有能够过去，不过听说道光等人还在追查舍利子的下落。”

　　“嗯，他们应该还没有什么头绪。”李十二娘蹙了下眉头，又问道：

　　“前两日道门中上清派宗师李含光来了长安，道门之中对此有什么反应吗？”

　　“李含光除了入宫见了一次圣上，其余时间都是在长乐坊中的长公主别馆暂居。这两天道门中有很多人过去拜访，应该谈论过慈恩寺佛骨失踪的事情，听说李含光过来的那天，道光和荐福寺的道清两人去灞桥那里见过李含光。”

　　林惜梦轻声说道。

　　“佛、道两门能如此平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李十二娘坐会刚才的坐位，看着手中的竹签吹了口气，微叹道，

　　“这几天多关注一下佛、道两门的踪迹，有什么事情及时过来告诉我，去花楼那里也行，务必要让我知道这事的进展。”

　　“是。”林惜梦答了，停顿了一下问道，

　　“小娘子，佛门和道门之间会不会……？”

　　“佛骨舍利只是个引火索，至于佛、道之间怎么发展就不是我们能预料的了。”

　　李十二娘摇了下头，接着说道，

　　“可惜了，我还没有见过那枚佛祖的真骨舍利呢。

　　“也可惜了我手中的这根竹签。”

　　李十二娘话语未落，骤然之间皓腕甩动，竹签一闪，刺破窗户上的窗纸，射了出去。窗纸上留下一个极细的小洞，一丝光亮从破掉的窗纸照出去。

　　林惜梦呵斥一声：

　　“谁？”

　　拧身冲到房间外面。走廊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刚才李十二娘刺出的竹签扎在走廊柱子的上方，竹签尾部兀自在颤动。这一根小小的竹签深入柱子半寸，若是扎在人的身上怕是整个就会没入。没想到李十二娘竟然还有这样一手武艺。

　　李十二娘从房间之中缓步出来，看着正要追出去的林惜梦，制止道：

　　“不用追了，追也追不上了。”

　　走回大街上的李清想着刚才的一幕，心中一阵后怕，没有想到李十二娘竟然还是武术大家，自己若是躲闪不及，估计被一个小小的竹签就要了命。

　　李清闪进拥挤的人群中，往平康坊外面走去，留意了一下身后，应该是没有追过来。

　　那日李清看林惜梦有些熟悉的感觉，在看到李十二娘的时候突然想起，之前跟这林惜梦应该是见过一面的，不过当时是李十二娘的随身丫鬟，自己没有注意罢了。

　　刚才两人的谈话，李清隐约听到。一个歌舞姬，对佛门舍利的丢失如此关心，定然有着古怪。那日李十二娘是在场的，若是想要洗脱自己的嫌疑对这件事情查探一番也有可能，然而从李十二娘关注道、佛两门之间的动向来看，这件事情跟她应该还真有什么牵连。

　　这倒算是自己无心插柳了。李清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