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时代的尘埃和孤独的旅客（二）

　　神降地的万里之外。

　　 这里是接近古希莱帝国边境的地方。

　　 古希莱幅员辽阔，强盛了近乎于一个时代，但也有魔神的光芒无法照射的地方。

　　 “这里和古希莱的内陆不同，相当地贫困啊。”

　　 赵光离行走在人群之中，周围的人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他一般，对他视若无睹。

　　 这里的魔神文化显露的地方也少了很多，只是偶尔看到街角的商店里有卖魔神的祭祀用品, 但也是极为低级的，就是赵光离看都不会看的那种。

　　 走过隐蔽的街道。

　　 有几具赤裸的尸体在水沟之中，大概刚死了几天不久。

　　 有孩童在几米外的街道巷口乞讨，根本就不在意这些尸体。

　　 按照这个趋势，赵光离觉得再过一些时间尸体就会变成蛆虫的乐园。

　　 “和神降地完全不同，甚至和最开始的西提魔神的城市都有些不同，像这种环境才是处于万国交界处的混乱时代的常态。”

　　 赵光离目光平静地走过。

　　 整奈罗城有数百万人。

　　 但这数百万人并不全是古希莱人，还有周围的交接的万国势力。

　　 【偷渡】。

　　 这些人向往着世界三大强国之一的【古希莱】的生活。

　　 辛苦地越过了魔神军驻扎的边界, 来到的却是这样的地方。

　　 中心的区域, 像他们这种普通人根本就不可能进入。

　　 而奈罗城的实际控制势力却和其他的城市并无不同。

　　 在赵光离的感知之中，这里的执法者要更加的强大。

　　 “因为这里连通着【万国】，能够利用走私来进行资源的教义，只需要在边界魔神军里有关系就可，垄断，是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赚得盆满钵满的方法了。”

　　 得益于大量的资源，执掌奈罗城的古希莱管理人员比内陆的强者也不遑多让。

　　 “普通的城市，古希莱的大地上有太多了，一城城主基本上都是普通高等，有第二阶段的高等以及算是很强的程度了，这里的城主居然达到了伪神的程度，还真的吃得满嘴流油。”

　　 赵光离轻轻地越过人群。

　　 他的身躯在弯弯扭扭的道路上扭曲异化。

　　 食不果腹。

　　 衣着褴褛。

　　 这些人甚至没有办法维持自己的生活。

　　 赵光离走过人群。

　　 这里的边界和天皇都也一样。

　　 应该说要更加明显一些。

　　 权贵区域和贫民所在的区域被划分地如同两个世界。

　　 应该说，这里本来就是两个世界。

　　 层层叠叠的贫民窟，到处可见的是排泄物，还有墙壁上用莫名其妙的颜料画出来的魔神图腾。

　　 赵光离经过的时候，能够感知到非常微弱的祭祀之力。

　　 但真的只有一点点。

　　 “这里的人们, 根本无力供给魔神祭祀。”

　　 赵光离其实很熟悉这种场景。

　　 在祭祀的画面之中, 他曾经真的见到过。

　　 在战乱区域的古希莱人民用自己最后一点吃食向自己祈祷。

　　 希望魔神能够保佑他们活下去。

　　 根据等价交换原则，赵光离并没有回应对方的祈求。

　　 因为这样的祈求实在是太多了。

　　 整个古希莱多少亿人？

　　 每一天的祈求有多少？

　　 更不消说向外扩张的魔神军，带来的是对普通民众多么恐怖的创伤。

　　 “真是可怜。”

　　 赵光离平淡地说道。

　　 “没有魔神祭祀的资源，得不到超凡资源，并且绝大多数被证明安全的仪式掌握在古希莱上层贵族的手中，导致了弱小者就算是拥有资源，也必须铤而走险，实行危险的仪式。”

　　 赵光离灵视闪烁。

　　 整个奈罗城庞大的贫民窟中，隐藏着数目庞大的异常。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贫民窟因为仪式失败而失去控制，化为的异常不胜枚举。

　　 但赵光离清楚，这座城市的上层是乐见的。

　　 因为这些失去控制而异化的异常，便可以当做祭品向魔神祭祀！

　　 “这和血精，也没有什么两样啊。”

　　 赵光离身形虚无。

　　 他平静地走在贫民窟之中。

　　 从穷苦的妇孺旁边走过。

　　 从抽着迷幻叶的骨瘦如柴的男人身边走过。

　　 从衣着暴露但却贫瘠的女人身边走过。

　　 “强者愈发强大，弱者，永远弱小。”

　　 赵光离眼神略过街道。

　　 空气中是浓重的臭味。

　　 整个城市的上方确是一座魔神齐柏林飞艇，高高地在天空中悬挂着。

　　 要对城市的权贵动手吗？

　　 赵光离摇了摇头。

　　 整个古希莱，数十万座城市。

　　 有这种情况的城市, 绝对数不胜数。

　　 强者才是人。

　　 弱者不是人！

　　 这里比起天驱联盟，没有任何地区别。

　　 “一直在魔神中央，却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光景。”

　　 赵光离摇了摇头。

　　 旁边有穿着破旧衣物的几个人在水沟旁边呕吐着。

　　 他们看起来很难受，脸色惨白。

　　 “得了肺病啊……”

　　 赵光离只是一眼便看出来了。

　　 这些人恐怕已经没有几年好活了。

　　 应该是在魔神工厂里进行机械加工的工人，比王国的工厂环境要恶劣地多。

　　 王国好歹还会配备一点专业的防护服之类的设备。

　　 这里……根本没有。

　　 因为历史断层之前，就是人多！

　　 人是廉价劳动力，对于机械厂区的主人来说，这些人的生命还不如防护装备值钱。

　　 “小哥……”

　　 空气中传来干涸的声音。

　　 “小哥……”

　　 赵光离神情一动。

　　 恩？

　　 他的身边，一个病恹恹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几个看起来破破烂烂的玩偶对着自己，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

　　 “你看得到我？”

　　 赵光离冷静地转身，看着面前的男人。

　　 自己此刻，应该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不可视的。

　　 这些人看不到自己。

　　 灵视扫过。

　　 这个男人是毫无疑问的普通人，身体脆弱，寿命不会超过一百年……如果是这种环境，能活到四五十岁都已经算是长寿了。

　　 “嘿，小哥，你在说什么话，我的眼睛还是挺好的，那些去化工厂的人眼睛才会坏掉。”

　　 中年男人咧嘴，笑声环绕：“买个玩偶吧。”

　　 “很好的，很好的。”

　　 赵光离的余光看向旁边。

　　 在呕吐着的几个男人抬起头，面面相觑。

　　 “老余头在和谁说话？”

　　 “那里没有人啊。”

　　 “别管他，自从老婆和儿子死了以后，他整个人都疯疯癫癫的，整天拿着他儿子以前的那些破烂的娃娃，那种款式，扔在垃圾堆都没有人捡！”

　　 赵光离听着这些话，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标准的古希莱人外形。

　　 根据血脉传递而来的信息，这个男人只有三十多岁，但实际看起来，却极为衰老，似乎经过许多人生的无奈。

　　 “是特殊的某种能力，能够看到不可直视的物体……这对于他来说不是好事。”

　　 赵光离看着面前的男人。

　　 在看到自己之后，按照正常的剧情来说，这个男人就会异化，然后溃烂变成异常，这就是这个男人拥有的类似于【阴阳眼】的弊端。

　　 “玩偶……这东西值多少钱”

　　 赵光离觉得这个男人眼睛很明亮。

　　 在这种贫民窟中个，拥有这种眼神的人是很少的。

　　 他手中的几个玩偶，极为破烂，打了补丁也能看得出来的烂。

　　 没有人会花钱买这种垃圾。

　　 “我不知道，你看着给吧……这是我儿子的，他可懂事了。”

　　 男人忽然收住了笑容，认真地对着赵光离说。

　　 “这几年环境不好，他很乖的，把玩偶拿出来，让我卖钱。”

　　 儿子吗？

　　 赵光离听到了之前几个工人的说法。

　　 眼神一动。

　　 通过这个男人血脉维系。

　　 没有了。

　　 死了啊……死于贫民窟中的不法者。

　　 在一次外出的路上，被踩踏而死。

　　 包括了这个男人的妻子。

　　 不过这个男人并没有疯，只是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已，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大概是魔人出现的时间点。

　　 末日论甚嚣尘上，导致了从那之后，社会比起之前更加动荡。

　　 赵光离想到此刻，倒是笑着摇了摇头。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上下打量着赵光离。

　　 “小哥，你笑起来的样子还挺俊的，我儿子和你也差不多诶……”

　　 赵光离并没有说话。

　　 普通人在这个世道，就是蝼蚁。

　　 谷鬿

　　 身为伪神级的超凡者，赵光离可以活过超过四百岁。

　　 他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等等，小哥，这个我送给你了。”

　　 “这是我儿子最喜欢的话剧【魔神斗士】的娃娃，送给你的。”

　　 男人擦了擦手，把其中一个娃娃递了过来。

　　 赵光离愣了愣。

　　 看着前面的娃娃。

　　 破旧，但却并不肮脏。

　　 应该被它的主人保护地很好。

　　 这种东西，没有任何地用处。

　　 “别客气，别客气。”

　　 男人很是热情，直接塞进赵光离的怀里。

　　 赵光离尚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只是接了过来。

　　 “送你的，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男人笑眯眯地。

　　 “赵光离。”

　　 沉默了一会，赵光离开口说道。

　　 他手中拿着娃娃，点了点头：“多谢了。”

　　 “嘻嘻，我唱歌很好听，你想要听吗？”

　　 男人一边絮絮叨叨地似乎有很多的话要说。

　　 “不用了。”

　　 赵光离没有用超凡力量控制男人，而是手指一动，将男人体内的污染去除。

　　 这，算是你向我祭祀的物品了。

　　 赵光离平静地想着。

　　 他手中握着娃娃，不再看向这个活在幻想中的男人，转身离开。

　　 后方，隐约传来男人的歌声。

　　 那个歌声是古希莱的某种送别曲，赵光离常常可以听到，不过这一次，应该是赵光离听到的最难听的一次。

　　 经过一条巷道，赵光离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魔神娃娃，随意地一点。

　　 破旧的娃娃，化为齑粉，消散殆尽。

　　 ……

　　 任何东西，都会被习惯。

　　 一旦习惯，就会漠然。

　　 历史断层之前的一切便是如此。

　　 奈罗城中，赵光离一共呆了两年。

　　 贫民窟的民众换了一堆又一堆。

　　 权贵区的古希莱高层们高高在上地审视着这个世界。

　　 赵光离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观察着。

　　 【神化】仪式。

　　 本来就是从人，蜕变为非人，再神化为顺序的道路。

　　 这两年中，赵光离得到消息是，魔人帝国在前线和机械皇朝正面交锋。

　　 魔人科技和人类科技的战争，暂时以魔人科技的胜利为告终。

　　 传说中的【魔殖巨人】这样的魔人装甲机械，在正面战场上推进，机械皇朝的军区被压制了数千里。

　　 也阵亡了一名超级科学家。

　　 但同样也有好消息。

　　 来自【血族】的天才刺客，持有暗行者之爪的莫里兰登，成功杀死了因为遭受机械皇朝聚变打击而重伤的【根须】诺诺兰多，一战成名！

　　 莫里兰登本就是超级，但作为一名刺客，战绩不显。

　　 以前是因为他们家族一门双超级而成名。

　　 这一次，杀死暴走种魔人诺诺兰多，真的让血族帝国声威大震。

　　 只不过……魔人帝国的数位顶级暴走种魔人，又在前线出现了。

　　 甚至比起诺诺兰多，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恐怖的是……【血月】的诞生。

　　 魔人推进之地，血月覆盖。

　　 人类已经无法生存，甚至隐约有被称为【古神】的恐怖存在压阵。

　　 战局纷扰。

　　 已经有一个小型的国家彻底灭亡在这一场浩劫之中。

　　 而在【万国】之中，最小的国家也有数亿人！

　　 人类对内部的宣传全部都是正面的消息，鼓舞人心。

　　 但没有不透风的墙。

　　 凯雅暗中扶持了一位强者，成立的【末日教团】。

　　 末日教团的学说，伴随着正面战场之上的战报流入民间。

　　 末日，在发酵。

　　 随着时间的推进，这个学说将不断地成长。

　　 ……

　　 林中国。

　　 靠近古希莱这样的巨头，林中国看起来发展地并没有这么好。

　　 这里树林极多，到处都是那种数百米的高的参天巨树。

　　 建筑物是那种西式的建筑，或许因为是夜晚的原因，隐约传来怪异的篝火的影子。

　　 赵光离身体虚幻，在道路之上前行着。

　　 “极度封建的国家……”

　　 “这么一个小国，甚至对超凡力量进行封锁，只有被皇室认可之人才能够使用超凡力量。”

　　 “这里的皇室和军阀是至高无上的，他们彻底掌握了民众的生死。”

　　 “如果不经由皇室认可就使用超凡力量，就会被视为是恶魔降生。”

　　 赵光离注视着影影绰绰的火把和前方的密林与巨型城市。

　　 这是林中国的都城。

　　 他们的皇室就坐落在这里。

　　 “皇室虚构出了一个【恶魔教派】，如此巨大的国家，所有异己都是被恶魔附身的怪物……这是从小就在学校中学习的内容，他们的世界观从小就是这么被建立的。”

　　 此刻，这里正在举行着某种活动。

　　 【火刑】。

　　 “怪物！”

　　 “魔女！”

　　 “烧死她！”

　　 “魔女！”

　　 “恶魔！”

　　 “杀死她！”

　　 癫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

　　 怪异，混乱，如同旋涡一般缠绕。

　　 数十万人正在这里。

　　 观看着一场处刑。

　　 恶魔的十字架上，绑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干瘦的少女。

　　 大约十二岁，发丝如同藤蔓一般落下，眼中是……

　　 绝望还有死寂。

　　 那是怎样的空洞的眼神。

　　 “这个少女！”

　　 “是恶魔降生的容器！”

　　 “她身上，到处都是丑陋而又肮脏的血脉！”

　　 上方的人似乎是皇室派出的宣讲者。

　　 周围穿着精悍的守卫，将枪刃对准着这个跪着的少女。

　　 “她的父母大义灭亲，将她检举出来，伟大的林中皇室，既往不咎，并且要……表扬！！！！”

　　 “恶魔的爪牙越来越多，这些……都是黑暗！是地狱！”

　　 我……不……是……

　　 少女微弱的声音。

　　 微不可查。

　　 这个声音似乎谁都听不到。

　　 身体上有绿叶藤蔓长出，却立刻被旁边的守卫砍断。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很久了。

　　 到了现在，她似乎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痛啊……

　　 谁来救救我……

　　 她的眼眸中，倒映出的是自己的【父母】。

　　 那些病态的面孔。

　　 那被称为恶魔的声音，如同潮水一般笼罩而来。

　　 赵光离站在虚空之中。

　　 看着那个少女略微有些熟悉的面孔。

　　 赵光离神色动了动。

　　 他没有任何的动作。

　　 只是看着。

　　 “执刑！！！！！”

　　 宣讲者疯狂地调动着民众的情绪。

　　 心脏跳动。

　　 煤油被泼洒到少女的身上。

　　 然后被点燃。

　　 火焰燃烧。

　　 毕波的声音逐渐变得喧嚣。

　　 少女凄厉的声音，惨叫划破了夜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世界！！！

　　 我憎恨着……这个世界！！！

　　 赵光离感觉火焰，像是烧到了自己的身上。

　　 少女，就这么被活生生地烧死了。

　　 伴随着周围的奇异景象，特别是少女父母的兴奋和畅然。

　　 赵光离感觉到，自己应该是出了一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