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开除

　　护士姐姐要带我回医院，我不肯去。

　　她就从药店买来红药水，给我身上的擦伤淤伤处理了一下。

　　“你要怎么才能不打架，看你的样子差点被人打死。”护士姐姐的手指头快戳破我脑门了。

　　“那个张铁也没落了好，他脸让我抽肿了。要是一对一，我会怕他？做梦。这次明明是我赢了，你还说我。”我被小看，有些不高兴。

　　护士姐姐笑起来很漂亮，她说：“你赢了，谁都赢不了你，姐姐也败给你了。”

　　我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这次打痛快没？”护士姐姐说：“你赢了这一次，不会还想再报复回来对方吧？别让小妹担心，她很关心你的。今天要不是看你没上课，她也不会说你。”

　　想起妹妹泪流满面的画面，我心里也一软，“也不全怪她，我也骂了她。”

　　护士姐姐的话风一转，就说：“听说你原来欺负你妹妹的时候很过分，当着她把她新衣服都给铰了两个洞？”

　　我很尴尬，硬气道：“大不了我赔她一身新衣服，总是拿这个来说事，有意思吗。”

　　“你用什么赔，你挣钱吗？别说让你爷爷再给妹妹买，可不关你爷爷的事。”护士姐姐说。

　　“那、那怎么办……”我声音越说越小，没底气。

　　护士姐姐拍拍我，“你挺聪明的一个人，用用功，将来挣钱了给你妹妹再买。何况你妹妹还替你挡了一刀，你连这点事都做不到？别再打架，想想将来怎么挣钱还这一笔债吧。”

　　她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自己真不是个东西。脑中又出现了妹妹中刀的场面，一阵恐惶如潮水一样袭遍全身。

　　下午回学校，何老师也没问我去了哪里，他连正眼都不再看我，彻底对我没了教育的兴趣，失望透顶。好几节课，我都是在发呆中度过的。脑子里面乱成了一团，一会儿想到的是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一会想到的又是妹妹和护士姐姐。

　　混过这一天，第二天一早，我就找到了班长刘佳佳，把我的作业第一个交了上去。

　　刘佳佳看了我一眼，然后就把我的作业扔了回来，“你不是不喜欢交作业吗，你不用交了。”

　　这是我辛辛苦苦用了大半个晚上才写完的，我这辈子从来都没这么认真过，没想到换来这么一句，她这是报复。

　　“我自己写的，谁的也没抄。作业我交了，你爱收不收。”我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座位。

　　刘佳佳用怪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便收起了我的作业。

　　我刚回到座位，张铁就进了教室，他看到我冷笑了一下，便走过来。

　　“昨天的大保健怎么样？你不服的话，咱们接着来。”张铁冷笑连连一脸挑衅，“没想到你还挺有女人缘，昨天救你的那个护士长的还不错，要什么有什么，跟你什么关系。”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我厌恶的说。

　　“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张铁掏了掏耳朵，“有种你接着说。”

　　想起自己答应过护士姐姐不再打架，我就把脸转了过去，“幼稚。”

　　我和张铁从小打到大，互相骂爹骂娘也不知道多少回，但那威力从来都没今天这两个字能让他反应这么大。

　　他暴跳如雷，一巴掌就抽在我头上，把我连人带桌椅都推倒拳打脚踢。

　　教室里面立刻就乱了，有喊好的有加油的有劝架的。

　　“你们别打了！”

　　刘佳佳一看到张铁动手，立刻跑来阻拦。但她一个女孩子，哪儿能拦得住？被张铁一推就坐到了地上。

　　我没还手，就那么让张铁打。我也是在和护士姐姐赌气，你不让我打架，就让我被人打好了。但是张铁打了我几下看我没反应，他就收了手。

　　“告诉你，以后再敢正眼看我，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张铁一副胜利的样子，扫了全班人一眼。

　　“张铁，你别太过分！”刘佳佳被人扶起，满脸通红的说。

　　“大班长，你看我不顺眼，可以去告老师啊。我又没拦着你，再说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张铁轻蔑的瞥了刘佳佳一眼说。

　　何老师很快就来了，刘佳佳跟他讲了自己看到的事。

　　“张铁、肖阳，你们两个太不象话！尤其是肖阳，昨天旷课，今天又打架，你是故意来学校捣乱的吗？我管不了你们，你们也别在我班上待着了。”何老师看我们两个，就象是看两坨大便，“现在是初三，是人生关键的一年。班里其他人受你们影响，也没办法学习。我会向校长提议，开除你们两个。免得你们两个害群之马，耽误了别人。现在你们可以回家，等着学校的处理结果吧。”

　　我走的时候，正听见张铁在教学楼门口打电话。

　　“爸，我们班主任要开除我，你快点来学校。对，是肖阳和我打架，影响了班里，把何老师给气坏了。你替我想想办法……”

　　我直接回了家里，我家没钱，也掏不起赞助，没办法让班主任转变他的决定。不上学就不上学，我自己打工也能活下去，大不了和爷爷一样，泡泡药酒给人做做推拿什么的。

　　谁知道爷爷听了我要被开除的事，两眼睁的老大。

　　“爷爷，我要跟你学泡药酒推拿。”我说。

　　爷爷一下子就暴发了，他虽然以前不管我，可是他从来没这么生气过。

　　“学个屁！”他上来就给我一耳光，“跟我去学校！”

　　我挣扎着不想去，可是没想到爷爷的力气大的不得了，一只手拖着我根本就没容我反抗的余地。

　　到了学校，爷爷就带着我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张铁他们父子俩已经在了，他爸正和何老师说话。张铁垂头丧气的，一副悔改的样子。何老师虽然一脸的不耐烦，可还是不时的点着头。

　　看到我们爷俩进来，何老师沉着脸把头转了过去，根本不正眼看我们。

　　“何、何老师，我知道小阳让您生气了，我特意让他来向您道歉。他要是不改，我就打折他的腿！”爷爷惶恐的说。

　　“老肖，你们家肖阳没希望了，你打折他的腿，他也改不了。”张铁爸说：“张铁的手就是他咬的，你说一个咬人的家伙，和狗有什么区别，狗能改得了吃屎吗。”

　　何老师根本就不为所动，他一摆手，“肖阳接连旷课两天，今天一到学校，就和张铁打架，我管不了，也不想管。张铁他们家如果不是给学校掏了三万赞助费，领导给我下命令，我才不会让他留在学校。按我个人的意思，把他们都开除了，才是好事。”

　　张铁爸自讨没趣的很，摁着张铁给何老师鞠了一躬就匆匆出去，再留下来也没面子。

　　爷爷低着头，从来没感觉到过他这么苍老，到现在我才想起他是已经快七十的人了。

　　“何老师，您抬抬手，肖阳还不懂事。再给一次机会，他一定能改。”爷爷说。

　　何老师摇了摇头，“你们要没别的事，就出去吧，我还要备课。”

　　“何老师、何老师，我求您了，再给小阳一次机会，他一定能改，他真的会改！”爷爷急了，却又说不出别的话。

　　班主任再也没耐心，过来就把爷爷和我往门外推，“已经留下一个，就不能再留另一个，你说什么也不行，这事没得商量。”

　　他说的斩钉截铁，一点余地都没有。

　　爷爷也不敢挣扎，就那么被何老师推的快出了门，他突然跪在地上。

　　我一下子就被震撼了，我看到爷爷佝偻着身躯老泪纵横，身子一抖一抖的。

　　“我没本事，没教育好他爸，现在又没教育好小阳，我是肖家的罪人啊！”爷爷说的痛心疾首。

　　何老师也呆住了，他急忙上来扶爷爷，“老人家，有事好说，你这是做什么，我要折寿的！”

　　“你别扶我，我这是在赎罪。我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死了都不可惜。但是我不想死不瞑目，看着孙子就这么下去。何老师，我不求你可怜我，我只想让你给他一个机会。他要不改悔，你再开除他，我也没怨言。”爷爷的话，就象是一柄铁锤，一下下的敲在我心上。

　　“好、好，这个机会我给，肖大爷你先起来，我有几句话要问肖阳。”何老师已经慌了手脚，这时候只能先答应。

　　好几个办公室的老师都走过来，往这边看着。

　　关上门，何老师给爷爷倒了杯水，让他坐下便看向我，“肖阳，我问你，你自己怎么想的，以后还会不会打架？”

　　我摇了摇头，“不会。”

　　“你爷爷这么大的年纪，为了你的事，给我这么年轻的人下跪，你觉得光荣吗？”

　　“不光荣。”我一想到爷爷为了我下跪，心里面就一揪一揪的。

　　“好，我对你也没别的要求，你自己记住今天的话。离毕业只有一个学期，这一个学期，你只要再犯，我一定开除你，谁说也不顶事。”何老师重重的说。

　　爷爷回家，我去教室上课，我从窗户一直看到爷爷的背影走远。春天风大，有点迷眼。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