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8 断水月光（下）

　　南山打了个喷嚏，差点被干掉，连忙重整姿势，闪躲着那些无处不在的攻击。

　　“喵的，绝对是有人在夸赞我帅！”他刚嘀咕完，留客雨险恶的攻击翩然而至，这一剑角度十分刁钻，正好位于南山轻功轨迹之上，咋一看还以为是南山自己撞上去的，“糟了！”

　　身形一个微调，面对这一剑，他把“白月光”当做盾牌死死挡在身侧，撞在“云秋水”之上，出一声清脆的剑鸣，随后身体压制于其上，企图让“云秋水”顺着惯性从留客雨的手中脱出。留客雨握力瞬间绷紧，硬是单手持剑把南山反冲了回去。

　　“你个变态到底练了多少年的臂力？！”连忙站稳脚步，南山甩了甩脑袋企图清醒一点。能把陷阱放置在他的轻功轨迹上，就说明以现在这种轻功度，完全能够被留客雨掌握住。

　　这一刻，无论是台上的留客雨，还是正在客栈里看比赛的剑影偏锋，或是在台下看比赛的香菇和和尚，都知道了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南山的轻功废了！

　　轻功废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南山唯一的武器不能使用，自然也就意味着……败北。

　　南山输了。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坐在内厅的众掌门们顿时有些无趣，就着这场比赛开始议论了起来。

　　先说话的是六扇门的掌门谢雨坤，他对华山派的掌门岳钦说道：“正央兄，台下那个人，就是你最近新收的徒弟吧？”

　　说的正是留客雨。

　　“没错，正是在下的亲传弟子。”岳钦回道，眼神却没有分散，一直看着演武台的比试。

　　得到了不冷不热的回复态度，谢雨坤面子上有些子过不去，但好歹没做出失礼的事情，继而说到：“真是少年英雄，这才短短这么几个月的时间，‘断水剑法’竟能达到化天之境，想必没过多久，他的实力应该就能名震江湖，称为新一代弟子的楷模了吧？”

　　岳钦沉默了一小会，随后突然嘲讽似得一笑：“不，他还差得远呢。”

　　谢雨坤下意识的以为对方在谦虚，扭头却现，岳钦的表情没有半点谦虚的样子，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变的事实，顿时疑惑心起，重新看向演武台。

　　这一看，他现了不得了的东西。

　　“他的对手，这个叫……”

　　“南山。”

　　“没错，这个叫南山的年轻人……怎么……”

　　“阿弥陀佛。”少林派掌门突然插嘴过来，说道，“想必谢施主也已经感觉到什么。”

　　谢雨坤连忙颔：“还请戒嗔大师为我指点。”

　　“贫僧曾与南施主有一面之缘。”戒嗔道，“当时是贫僧的大弟子时潇把他带到贫僧面前来的，贫僧见他颇有佛性，望他能皈依佛门，可惜被拒绝了。”

　　谢雨坤：“……”不被拒绝才有鬼了！

　　“南施主武学天赋很不错，但学的东西过于杂乱，本以为精进应该止步于此，现在看来，恐怕贫僧还是低估了他。”戒嗔笑道，“万法归一，不离其宗，能够糅杂所有武学的特质这一点，除了南施主，贫僧至今没有见过第二个人可以做到，想必不只是因为南施主心性洒脱的原因，恐怕，还和他那奥妙无穷的轻功步法有关。”

　　“轻功步法……吗？”谢雨坤看向正在左躲右闪的南山，眼神也渐渐清明了起来，“难怪……”

　　声音渐渐隐没，消失于无形之中。

　　“走吧，不用看了。”香菇摇了摇头，对和尚说道，“南山输定了。”

　　和尚好久没回话，之后才说了句：“不一定。”

　　“你还在坚持些什么？”香菇掏了掏耳朵，“轻功被攻略，意味着他唯一的手段已经无法使用。而‘底牌’之前已经用过了一次，再次使用一定会被天下人察觉，南山不会这时候傻，赢不了啦！洗洗睡吧！”

　　“……我比你更懂这个人。”

　　“哈？什么鬼？”

　　和尚朝他神秘一笑：“这个人最喜欢干的，就是在你所预料的结局下，做一些完全反转你预料的事情。”

　　“……不是特别懂你说的话。”

　　“换句话而言，南山喜欢打脸，打的越重他就越欢乐。”

　　南山脑门上沁满汗水，身上道道伤口，衣服被划得破烂不堪，只能在擂台上狼狈的左闪右闪，看起来摇摇欲坠，十分可怜。

　　“能撑到这个地步，倒也是个人才。”甚至有观众出类似同情的声音。

　　留客雨感受最深，虽然无法追上南山的轻功，但他已经能完全预判到南山下一步的动作，结束比赛或许也只是迟早的事情。其实早在他一开始进行反击时，他就已经有了战胜眼前这个人的把握。

　　“我不是在寻仇。”突然，留客雨停下动作，说道。

　　南山一愣，随后笑了。他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这其实就是对南山开场的话作出解释。

　　[“从一开始，我就已经做好时时刻刻被人找上门来寻仇的觉悟了。”]

　　“这不挺好嘛！”南山高兴地说道，“你真心想打败我，我也真心想打败你，两全其美啊！”

　　真心想打败我这下换留客雨愣了，已经到这种地步，他还想打败我不成。

　　“不错，老实说一开始我还并不怎么看好和你的决斗，现在，我改主意了。”南山兴奋道，“你值得一战！”

　　这句话落下的下一刻，南山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留客雨瞳孔骤然一缩……追不上？怎么可能？

　　他连忙调整身形，往其他可能进攻的方向看去，可每次都只能捕捉到一个细微的身影一晃而过，完全抓不住那人的移动规律。

　　这家伙，到这种地步了，还能再次提吗？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南山的声音随着传音入密进入耳朵，“不是我提了，这就是我原来的度。”

　　这就是原来的度……留客雨脑内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不是他度变快了，是自己的度变慢了！

　　“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刻意减了吗？

　　“没错。”白色的剑尖突然蹿过脸颊，若不是躲得快，这一击绝对会直戳留客雨的太阳穴，“我用一种你完全察觉不到的度慢慢下降，好让你尽快熟悉我的动作，看，我是多么照顾你啊，愚兄？”

　　“之前……”那些被我压制的动作，都是你刻意演出来的手段吗？

　　“不哦，天下第一不爱说话高手的攻击，哪是我刻意演出来就能轻松略过的？”这次的剑尖从腰侧划过，割破了他黑色的武士袍，结实的肌肉立马划出一道血线，“说实在话，我心里还真有些悬得慌，好几次都差点露馅了，哈哈……”

　　这个疯子！面对实力远于自己的对手，居然还敢压制住自己的实力！现在眼睛已经完全无法追上他的度，能够利用到的东西，就只有……听觉和第六感了！

　　完全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风声告诉他攻击的方位，危机感告诉他攻击的距离，留客雨猛地一转身，用云秋水在身前划起一道水幕……

　　小小的飞镖厉声划过，穿破水幕来到了留客雨的脑门前，猛地钉了一下，却现自己注定无法戳破这人铁做的脑门，于是反弹了回来。

　　睁开眼看着反弹到自己眼前的小小飞镖，留客雨蒙了。

　　……居然利用我的听觉和第六感，混淆我的判断？

　　这个人……太危险了！

　　私聊频道：

　　【南山】：bingo！我得手啦！

　　剑化作一道漂亮的月光，割破水幕悄然降临，仿佛死神即将收割灵魂的镰刀，往留客雨的脖颈间削去。

　　……会败北的人，说不定是我。

　　留客雨瞪大眼睛看着剑光降临，心中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断水剑法，守式第三式！

　　“叮咚——”

　　……

　　“白月光”脱离了南山的手，往天空上方飞离，瞬间飞出了演武台。

　　南山死死盯着空空的右手，仿佛遇到什么不敢置信的东西，呆住了。

　　刚才在演武台下还有观众为留客雨可能的败北而担心，现在这么一搞，也呆住了。

　　香菇看南山即将得手，想要是南山这把真赢了帮派的名声一定会水涨船高，到时候帮众趋之若鹜八方来朝从此登顶成为武林至尊，想想还有些小激动啥的，看到这么一幕，同样呆住了。

　　n脸茫然。

　　“……”沉默中，不知道是谁先打破了沉默，“刚才……有人看清楚了么？”

　　“好像是……那把‘云秋水’突然就……消失了？”

　　“没消失吧？这不还好好在留客雨手上呆着吗？”

　　“但刚才的确消失了！我亲眼见到的！”

　　“我也看见了，对面那人剑挥过来的瞬间，留客雨右手往上一提，‘云秋水’就消失了，随后才慢慢出现在他手中，然后那人的剑就这么……”

　　飞了出去。

　　匪夷所思！！！

　　下意识握了握空空的掌心，南山还在死死盯着右手看，突然说道：“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名字？”

　　“……撼波。”

　　“‘波撼岳阳城’吗？明明如此莫名其妙的拆招，却取了个气势磅礴的名字呢。”他笑道，“你赢了。”

　　“恩。”留客雨微微合起眼皮，丝毫没有品味到胜利的快感，有的只是心有余悸罢了。

　　“哎呀，真不愧是天下第二，果然不是我等凡人能够赶得上的怪物。”南山抬头，刘海遮住眼睛，覆上一层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留客雨：“……”你没资格这么说我！

　　“不过，下一次，留客雨你给我记着，”南山看着他，眼睛里透漏出璀璨的亮光，“下一次，我一定会赢！并且赢得干净利落，让你也觉得不可思议！”

　　“好。”

　　“系统在吗？”南山扭头问道。

　　沉默了很久，系统突然跳出来了两个字：干嘛？

　　如此人性化的系统，让僵硬了许久的气氛一下子缓和过来，南山好笑道：“gg啦！”

　　南山在白光中退场，来的时候放浪形骸，走的时候也是潇洒不羁，如同真正的江湖人，在这个游戏中渐渐和他人相忘。

　　也许是觉得这人背影实在太过潇洒，留客雨站在演武台上面沉默了好久，才在白光中离开了。

　　“真正的江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