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邂逅

　　如此想着，张宜修便迈步出了翠竹小筑。

　　 如意院，柳氏正端坐在椅子上轻轻抿着茶，眼角余光打量着坐在下首的文慧儿。

　　 到底是二八芳华，文慧儿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显出了少女的灵动来。

　　 又是有名的江南文家养出来的，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书卷气。

　　 “你可会弹琴？”

　　 柳氏眼皮一掀，不平不淡的问了一声。

　　 “回夫人，略懂一二。”

　　 文慧儿轻轻颔首，面色恭敬之极。

　　 她深深记得自己此次来京的目的，原以为是要同姑母同侍一夫，帮姑母稳固在柳家的地位。

　　 她心里虽一万个不愿意，但文家日渐式微，若再不有人拉上一把，恐怕过不了几年便不会有人记得文家了。

　　 没想到，却能有机会进入张家。

　　 张相爷天人之姿，又是读书人的代表，她哪里有不肯的？

　　 而眼前这个面色苍老却又装扮精致的女人，就是她目前唯一的一根稻草。

　　 她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好，顾嬷嬷，把我收着的那把凤尾琴拿来吧。”

　　 柳氏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心中就有些烦闷，只想赶快把人赶出去。

　　 但是……

　　 她如今除了这条路，别无选择。

　　 不一会儿，顾嬷嬷便拿来一把成色极好的古琴。

　　 文慧儿眼睛一亮，心中十分欢喜。

　　 如今的文家只剩下了一个空壳子，父亲和叔伯只继承了祖父的风雅，却将圣贤书忘了个干干净净。

　　 府里没了进项，花销却一个比一个大手大脚。

　　 又是诗会，又是酒宴，排场倒是不小。

　　 这里用的多了，便从女眷们的身上俭省。

　　 美其名曰：勤俭持家。

　　 这样的家里，文慧儿自然用不到这么好的琴。

　　 早有丫鬟摆了琴桌上来，文慧儿也不拘谨，大大方方行了一礼：

　　 “慧儿献丑了。”

　　 素手一挥，清扬激越的声音自如意院传了出去。

　　 正往这边来的张宜修，冷不丁听到这么一阵琴声，不由有些好奇。

　　 难道是莲儿在弹琴？

　　 不对，莲儿的琴声过于哀婉了些，倒不如这个显的洒脱大方。

　　 张宜修心中暗暗赞叹，脚步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老……”

　　 张宜修伸手阻止了下人的行礼，悄悄沿着琴声寻了过来。

　　 远远便看到如意院正堂大门打开着，一个清丽的身影背对着他。

　　 芊芊玉指如两只破茧的雪蝶优雅的翻飞在琴弦之上，悦耳的琴声如潺潺流水倾泻而出。

　　 张宜修听着听着，便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

　　 那时候他初来京城，参加阮府宴会，误闯了后花园。

　　 彼时的阮清秋就是这样坐在一片花海中，周围的蝴蝶都被她的琴声感动，轻轻围绕在她的身旁。

　　 那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误入了秘境见到了仙子。

　　 “铮～”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张宜修猛然回过神来。

　　 余音绕梁，柳氏也都还沉浸在那琴声中。

　　 “啪啪啪……”

　　 院子里突然想起的掌声让堂上众人皆是一惊，文慧儿忙站起身立在一旁。

　　 柳氏抬头见是张宜修，心中便是一喜，忙起身就要迎出去，脚下一个踉跄差点跌到。

　　 “妾身/奴婢……见过老爷”

　　 反应过来的众人匆匆行礼，柳氏也不知是因为喜悦还是因为走的急了些，一向惨白的脸上竟显出些红晕来。

　　 “不必多礼，起来吧。”

　　 张宜修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许久不曾见到张宜修的柳氏不由心头一阵荡漾。

　　 然而当她抬起头来看向那久违的面庞，却见张宜修的一双眼睛始终焦灼在角落里的文慧儿身上。

　　 笑容瞬间凝固，柳氏如坠冰窟。

　　 果真是，色衰爱弛么……

　　 不过，既是她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谁能笑到最后，可还不一定呢！

　　 如此想着，柳氏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狠戾缓缓起身让出一条路来。

　　 “这位是……”

　　 走进正堂，张宜修装作不经意般看向角落里的文慧儿。

　　 文慧儿感受到张宜修的注视，只觉得那道目光烧灼的她浑身都燥热起来。

　　 眉目低垂，脸上晕染着红光，文慧儿含羞带怯朝着张宜修行了一礼。

　　 “小女子文慧儿见过相爷。”

　　 “你姓文？”

　　 张宜修一愣，这个姓氏可不常见。

　　 “没错，小女子是江南文家长房嫡女。”

　　 文慧儿依旧温柔小意的回答着，语气中却不由露出些傲然来。

　　 张宜修满意的点点头：

　　 “不愧是文公之后，文公身体可还康健？”

　　 文慧儿听了这话，竟扑簌簌落下泪来。

　　 张宜修见了随即慌了手脚：

　　 “怎么了这是？可是本相唐突了？”

　　 文慧儿轻轻拿帕子试干眼泪，双眼通红更咽着道：

　　 “是小女子无状，爷爷他……他已于去岁故去了……”

　　 一边说着，文慧儿又颤抖着双肩抽泣起来。

　　 一股爱怜之意从心底里升起。张宜修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他竟然对一个女孩子起了保护之心。

　　 “唉……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态，姑娘不必过分伤心，小心身子为是。”

　　 文慧儿闻言对张宜修轻轻行了一礼：

　　 “谢相爷。”

　　 娇小的身躯，大方的举止，满身的书卷气，让张宜修越看越是赏心悦目。

　　 柳氏看在眼里，一颗心早已酸涩不已。

　　 但她兀自强撑着，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好事。

　　 只要这文慧儿进得府来，她娘家又没有人依仗，一定能够攥在她手心里。

　　 届时……

　　 哼！一旦她生下男胎，便是她香消玉殒之时！

　　 文慧儿这里见张宜修已然动了心，知事情急不得，便找了个借口要告辞。

　　 张宜修不好再留，直说两府连着姻亲，她也算自家人，多来府上玩耍。

　　 一个满脸羞涩的告辞，一个满心不忍着道别，另一个强颜欢笑着应对……

　　 落华居，张无夭并不知道柳氏在密谋着什么，她此刻正为自己的事情烦恼着。

　　 “小姐，银月公子能把怜心姑娘救出来吗？”

　　 小翠忧心忡忡的在张无夭面前踱来踱去，扰的张无夭头昏眼花的。

　　 “哎呀！小翠你不要再走了！我都跟你说啦八百遍了没问题！”

　　 “你也不想想，德王毕竟曾是太子，又有本事在宫变中活下来，他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那还配做你小姐的夫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