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节

　　第二天，他们六点钟就起床到达汽车站。汽车上，大家坐得很分散，虽然乘车时间比较长，大家也没机会怎么闹。各人断断续续的打着瞌睡，补充昨晚的睡眠不足。

　　 路况不太好，到处都在铺水泥路面，建高速公路，架高速路桥，动不动就堵车。汽车跑得很慢，到下午三点钟，才到达目的地。

　　 这里是个大城市，比沈清当年读职校的城市还要大。沈清好久没来大城市了，一时间还被城市的繁华、喧闹所吸引。他发现莫莉东张西望着，不停的发出感叹，不用说，她也是难得来到这样的大城市。

　　 大家下了车，先去许云峰学校放行李。因为刚开学，大多学生都还没有到校，校园里来往行人并不多，管理也相对宽松。

　　 学校宿舍里歇了一会儿脚，大家出去吃饭。学校旁边就有很多专门面向学生的小餐馆，许云峰说他们的菜炒得还不错，尤其价格便宜。

　　 到餐馆选了桌子后，大家陆续就坐。宋晓琳抢先就坐到许云峰旁边，跟许云峰“相依相偎”。不料许云峰马上站起来说：“我去跟炒菜师傅说一声，叫他多下点料。”随即意味深长的朝田宏看一眼，田宏自然会意，就坐到了许云峰的位置上去，跟宋晓琳靠近。许云峰回转来的时候，就坐到宋晓琳对面去了。

　　 莫莉跟宋晓琳相邻而坐，另一边被陈保山占据了。

　　 陈保山生得颧骨过份突出，可谓是“骨骼精奇”，严重破坏了他的面容平衡感。他说沈清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其实他自己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明知沈清在追求莫莉，却一点儿也没打算让着他。不好意思，兄弟归兄弟，这种事没得让。

　　 两只“癞蛤蟆”展开激烈竞赛，就看谁的舌头更长了。

　　 并不是说跟喜欢的人坐在一起，就能得到什么，无非一个座位而已。但要是你们连坐都没坐在一起，还怎么说明你们的关系有多亲密呢？

　　 因此，在这样的场景里，跟谁并肩而坐，显得意义非凡。

　　 许云峰到餐馆厨房绕了一圈，跟里面的厨师说了几句话。回来的时候，看见陈保山坐在莫莉身边，就知道陈保山在干扰沈清。

　　 他拍拍陈保山肩膀说：“我跟你换个座位，方便我出进，我吃饭的时候爱上厕所。”陈保山显然很顺从他，于是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可许云峰刚坐下就站起来：“哎哟，这对着窗啊，我不喜欢对着窗。沈清，你换过来，我坐你位置。”他七拐八绕的，硬把沈清和莫莉凑一起。

　　 大家都没留意许云峰的“精心”安排。只莫莉时而皱眉望他一眼，觉得他有些古怪。

　　 田宏毕竟优势明显，就是有钱。他很大方的对宋晓琳说，想吃什么，尽管点。宋晓琳就说：“我可以点饮料吗？”田宏说：“没问题，想喝哪一种？”宋晓琳就说：“我要喝花生牛奶，还想要两个黄油面包。”田宏说：“好的。”

　　 “给莫莉也来一份。”

　　 “当然，这还用你说。”

　　 宋晓琳就满脸欢笑，情不自禁拍下田宏肩膀：“你真好。”

　　 田宏脸上心里都乐滋滋的，觉得宋晓琳喜欢上他了。

　　 吃饭时，大家自然很兴奋聊起明天要去的旅游胜地。那是一座海拔一千三百多米的大山，山上宗教古老建筑林立，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宗教圣地。一年四季香客云集、游人如潮。

　　 在座的人里，只有许云峰一人跟他的同学去过。其它人都是久闻其名，未见其真容。

　　 宋晓琳说：“我要去庙里烧一柱香，你们一定要带我去大庙。莫莉，你去吗？”

　　 “去，一定陪你去。”莫莉说。

　　 做为医学院的学生，许云峰当然也知道莫莉的身体状况，于是说：“到大庙正殿，至少要爬四五个小时。莫莉，你行不行啊？”

　　 “我行的，顶多我走慢一点。”莫莉说：“反正有你这个医生在，怕什么。”

　　 “这种事，医生也帮不上多少忙。我看你还是慎重点好，不然我们大家都得担责任。”

　　 宋晓琳说：“总不至于都到这里了，不让她上去吧，那跑过来干吗？”

　　 “不是说不让她上去，只是提醒她，到时候会很累的。”许云峰说：“这样吧，让沈清一路照顾着你一点。到了山上，大家未必顾得上你。”

　　 陈保山说：“来了肯定得上去看一看，不用怕，你实在走不动了，我背你。”

　　 许云峰见陈保山这么爱抢风头，存心“打击”他。“背？开玩笑。你属牛的啊？说得这么轻松，别到时候，你还要我来背。我可说清楚了，上山的行李都是你一个人背。你反正喜欢背。”许云峰说。

　　 大家哄笑，莫莉又笑得趴到宋晓琳肩膀上：“别把我说得好象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走个路而已，又不挑担子。”

　　 宋晓琳说：“你们带了照相机的吧，给我多拍几张照，我拿回家送别人。”

　　 许云峰说：“哪有照相机，没谁有照相机。”

　　 陈保山说：“你们不早说，我家里有一台。以为你们带了，我就没带来了。”

　　 许云峰说：“没带来还说个屁，显摆你有一台照相机吗？”

　　 莫莉说：“不能去借一台吗？山上风景肯定很美，不照个相留念太可惜了。”

　　 许云峰说：“没地方借，有相机的同学都还没来。”

　　 两个女生显得有些失望，许云峰说：“想照相有什么难，山上有的是照相摊位。到时候尽你们照个饱。”

　　 确实就象许云峰说的那样，到了外面，莫莉更加依赖沈清一些了。她跟沈清相邻坐着，有一些菜离得太远，她都是使唤沈清帮忙给她夹菜。沈清给她夹了一些肉，她看来不爱吃肥，只是把瘦肉咬下来，肥肉都丢到沈清碗里去，让沈清代替她吃掉。莫莉的这些细小举动，都让沈清快乐不已。

　　 早上从家里出发的时候，因为清晨天气有些凉，莫莉除了穿一件短袖连衣裙，外面还加了一件长袖外衣。毕竟她身体跟别人不一样，又是出远门，她准备做得充分。

　　 到这会儿热气腾腾的桌席上吃着饭，她感觉身体发热，头上都出了汗，于是就把外衣脱了下来。可她一时不知道把外衣搁哪儿，身上就一个手掌大的小挎包，里面放不下。公共场所里，衣服搁哪儿都不合适。她看一眼身边的沈清，不假思索就把衣服塞到沈清怀里，意思让沈清帮她拿着。

　　 沈清为莫莉这样依赖他，心里高兴。他就是希望莫莉一直依赖他，一辈子依赖他。捧着莫莉的衣服，就跟捧着莫莉本人一样，心里都是暖暖的。

　　 他起先把衣服搁在自己大腿上，但是不安全，吃东西的油污可能滴到衣服上，也容易掉地上去，被弄脏。他索性把莫莉的衣服披自己身上。那是一件粉红色女装，到了一个男孩子身上，立即有了“扑克小丑”的滑稽风格，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这顿饭吃得很久，到离席时，已经下午五点多。许云峰就带大家参观他们的校园，除了许云峰，其他人都没上过大学，也没见过大学校园。

　　 校园很大，大得一眼看不出有多大。许云峰一一指点给大家，哪座是教学楼，哪座是综合办公楼，哪座是教工宿舍，哪里是图书馆，哪里又是食堂。学校旁边还有学校的附属医院。

　　 虽然许云峰介绍得很热情，很起劲，大家却没表现出很大兴趣，感觉这一切都跟他们没有关系。唯独莫莉显得饶有兴致一些，还询问许云峰他们一天上几节课，学生们不上课的时候都干些什么。看得出，她其实心里也有大学梦的。

　　 大家慢慢走到一个露天的院落，院落里长满杂草，放着好几个三个人才能环抱住的大瓷缸。闻到一种刺鼻的药水气味。

　　 远远的许云峰就说：“我带你们去看一样东西，这个你们一定感兴趣。”然后就朝院落里走去。

　　 越是靠近，药水味越浓，那味很不好闻。两个女孩嫌药水太难闻，就远远站着不肯进院落里去。其他三个男孩虽觉得有些诡异，但又抵挡不住好奇，还是捂着鼻子跟许云峰进去了。他们压根不知道那是什么药水味。

　　 到了一个大缸前，缸子被一个大木盖盖住。许云峰一手抓住木盖，一边故作神秘的说：“准备好了吗？我要揭盖子了。”三个人点一下头，许云峰一下把木盖移开。三人往缸里一望，当即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跑。原来里面是福尔马林浸泡的解剖尸体。

　　 跑出院落，田宏靠在一颗树上回神；沈清蹲到地上，抱头想哭；陈保山走到沟边，对着雨沟直打干呕，还好没吐出来。莫莉和宋晓琳还一个劲问：“怎么了？里面是什么？”

　　 莫莉又走到沈清身边，关切说：“你不要紧吧。”让沈清心里涌起一种心花怒放的激动。他越发增添了求爱的信心，瞧莫莉对他多好啊，一定会答应他的。

　　 许云峰嘻笑着后面跟过来说：“怕成这样？这有什么好怕的？我每天都看。”

　　 “人死了可真惨，人为什么一定要死呢？。”田宏说。

　　 “你们说，人到最后都是一个‘死’，成功和失败最终都是一个‘空’，人生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沈清说。

　　 大家都摇头，表示这个问题太深奥，说不清楚。

　　 只有许云峰说：“说人生没有意义就没有意义，说它有意义那就有意义。我觉得，人心的本质是自私，人生的本质是苦难。走出苦难，抵达幸福，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正所谓，我是谁？我是人；我来自哪里？我来自动物世界；我往哪里去？我去往人性天国。”

　　 大家都说：“果然是大学生，两句屁话都说得这么玄。”

　　 当晚，大家本想省点开销，就在许云峰宿舍乱混一晚。但宿舍其它同学还没来，全是空铺，没法睡。于是找了一家便宜招待所，订了两个房间。两个女孩住一间，四个男孩住另一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