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节

　　第二天，大家又是早早起床，七点钟吃过早餐后，就出发前往旅游景点。

　　 为了省下六个人的门票，许云峰带领大家绕了一个大弯，从当地村民进出的山路小径偷偷进入到了景区。因此还没进山，大家就已经步行了半个多小时路程。

　　 正式登山之前，许云峰把沈清悄悄拉到一边，小声对他说：“上山后，我会尽量把其他人引开，给你和莫莉单独留出空间。接下来，就全靠你自己了。大胆点，兄弟，希望你们的关系，山脚下还暧昧不明，到了山顶就成了一对亲密的小情人。”脸上带着点“邪气”的笑意。

　　 不料他们的“秘密”谈话还是被莫莉注意到了。等沈清走回去后，莫莉直接就问：“你们两个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沈清当然搪塞：“没说什么，真的。”表现出谈话内容跟莫莉无关的样子。

　　 莫莉还是不满的看他一眼，表示不相信他。但也没再说什么了。

　　 起先的一段路，莫莉还跟得上大家。大家总是走走停停，对沿路的景观要专意的欣赏一番，品评几句。

　　 莫莉忽然看到了一丛盛开的山茶花，于是停下来细细观赏。这株野生山茶就开在一片灌木丛里，花瓣有如朵朵冰晶灿然绽放。莫莉看来是被花朵吸引住了，嚷着说：“哎，你们快看啊，好美的花呢。”

　　 沈清讨好她：“我给你摘几枝下来吧。”说时就要伸手去折。

　　 莫莉抓住他衣袖狠狠扯开他：“别折，好好的，折她干吗？折下就死掉了。”接着说：“要有照相机就好了，真想拍下来。”

　　 前面的田宏催促：“走啦走啦，花有什么好看，到处都有。”他一直追着宋晓琳屁股跑，宋晓琳则一直追着许云峰后面跑。许云峰又故意走得很快，为的是把大家引开，给沈清和莫莉创造恋爱的有利空间。

　　 背一个大行李包的陈保山直叫：“跑那么快做什么？等等我。”行李包里是所有人路途要用的一些物品，矿泉水、包装零食，以及毛巾、纸巾之类。陈保山倒是甘效犬马之劳，毫无怨言。

　　 除莫莉、宋晓琳各挎一个很小的女式随身皮包，其他人都是两手空空。

　　 那几个人一走得快，莫莉就更加跟不上了。转眼间，那些人连影子都看不见。

　　 沈清自然是一直陪在莫莉身边，心里想着挑一个什么话题，慢慢讲到两个人的感情上去，最后再把话挑明，向她表白。

　　 可是莫莉的脸色却变了，显得气恼的样子闷声说：“什么意思吗？干吗把我一个人丢在后面？”

　　 沈清说：“没谁丢下你啊，不是有我在这儿吗？”

　　 莫莉却一反常态的避开着沈清，沈清每靠近她一点，她就往远处退开一点。摆出一副对沈清时刻保持警惕的架式。

　　 沈清继续努力的奉献自己的“柔情”，期望先赢得她的感动。于是他说：“把挎包给我吧，我替你拿着。”那个皮包好歹也有三四两重，他担心把莫莉压坏了。

　　 “不用。”莫莉只顾走路，低头看着脚尖。

　　 沈清只当莫莉客气谦让，于是表现强势的动起手来。他伸手就去扯莫莉肩上的皮包背带：“给我吧，我不会弄坏你的东西。”

　　 谁知莫莉反应突然变得激烈，一把拿下挎包，用力摔在地上，怒气冲冲说：“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清一下呆住了，莫莉“龇牙咧嘴”的凶相让他猝不及防。莫莉仿佛摇身变成一头暴怒的大狮子，一个“狮子吼”，几乎把沈清的嘴巴、鼻子震得移了位。

　　 一些行人都偏头望向这边，脸上带着明显幸灾乐祸的嘲笑。沈清感觉当众挨了莫莉一个大巴掌，她这会儿丝毫没把沈清当作朋友，而是当成了“色魔”。

　　 沈清固有的自尊心好比被利刃一刀划开，鲜血喷溅。他的脸色红了又青，青了又紫。自尊心被伤还是其次，一种被拒绝的痛苦更加猛烈的冲击着他。莫莉这种态度，分明表示：“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一点。”

　　 这是他最害怕的结果，却是如此迅猛的迎面而来，直直的撞在他脸上，撞得他鼻青脸肿。

　　 他在巨大的痛苦和难堪中做出本能的“反击”：扭头就走。既然讨厌我，那我走开好了。

　　 他头也不回的快步跑到前面去了，顾不上莫莉被孤零零的甩在了后边。这个女人不需要他的关怀，也不希罕他的“保护”。她不喜欢他，他做什么都讨不来她的欢心。他后悔自己跑来旅游的鲁莽决定，果然还是自己愚蠢，没有看懂她的感情。她那么骄傲，眼里怎么可能会有他。

　　 这番“新伤”，似乎叠加在了失去林月容的旧痛上。他悲愤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他很快就追上了前面的伙伴。他们正坐在一片散落的石岩上歇息，等着沈清和莫莉。沈清匆匆整理一下情绪，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走了过去。

　　 一看沈清形单只影的走来，宋晓琳第一个发问：“莫莉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在后面，马上就到了。”沈清去拿陈保山背包里的矿泉水，以掩饰自己慌乱的神色。

　　 许云峰也朝沈清投来征询的目光，意思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沈清避开他，没做回答。许云峰只好对陈保山说：“你跑去看一看，别让莫莉走丢了。”

　　 陈保山正要起身，却远远看见莫莉上来了。

　　 出乎沈清意外，莫莉却是一脸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她变脸可真快啊。

　　 还没走近，她就语气嗔怪的说：“沈清，跑那么快做什么？怕我吃了你吗？”她一句表现亲密的口吻，再没人敢怀疑他们之间发生过不愉快。

　　 沈清只觉得她假惺惺更可气，因此没回应她。

　　 宋晓琳对莫莉说：“你走得也太慢了，还说中午到山上吃午饭的，这都两点多了，还在这里。”

　　 莫莉说：“你们走啊，不用等我。真的，我慢一点，总会跟上的。”

　　 许云峰拿过一瓶矿泉水，递给莫莉说：“真走得动吗？别太勉强。实在不行，一起乘坐上山公交车好了。”

　　 “放心吧，没事的。大家特地来游览风景的，乘车还有什么意思？”莫莉说。

　　 于是大家继续上路。这回大家有心走慢一点，以便莫莉及时跟上。只没人注意，沈清心绪大乱，情绪低落，走路无精打采，走得比莫莉还慢，反倒远远落在了后头。

　　 沈清感觉中了别人的一记“无影脚”似的，一只脚掌印还深深凹陷在胸腔里。他每迈一步，就牵扯着心口那儿剧烈疼痛一下。

　　 对他来说，无异于又一次“失恋”。倾慕了这个女人那么多年，暗恋了这个女人那么长时间，没想到还是这种凄惨结果。这种打击真的太沉重，任你性格再开朗，也没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倾刻忘掉这烦恼。

　　 他再也没有心思欣赏什么风景，任什么奇峰异石，任什么飞瀑流泉，任什么水帘洞府……跟他又有什么相干？对他又有什么意义？他甚至讨厌这些，讨厌这一切。他真恨自己兴致勃勃的跑来这里，跑来干吗呀？徒遭一顿羞辱。

　　 然而他没料到，莫莉不知何时挨到了他身边，主动跟他搭话：“再看见有山茶花，帮我采一蔸小苗吧，我带回家盆栽，看看能不能养活。”

　　 沈清简直搞不懂她了。她到底什么心思，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刚刚连一枝都不准他折，现在又说要他采一整蔸。难怪别人说，女人是盛夏的天，说变就变。她的态度突然又改变过来，沈清本该感觉温暖。可是，刚刚被拒绝的打击太强烈，一肚子的羞愤还没有消去，因此他故意反应冷淡，轻描淡写的回一句：“看到再说吧。”

　　 走到半山路途的时候，看见了一家景区餐馆。大家都饿坏了，立即跑了进去。

　　 大家选了一张餐桌坐下来。座位的安排原已形成心照不宣的惯例，大家都会自觉在莫莉旁边留出空位给沈清。但这回沈清没有坐过去，跑到陈保山身边说：“我跟你换个座位。”

　　 陈保山自不了解沈清心思，望一眼许云峰说：“干嘛啊？”意思还要征求一下许云峰的意见。

　　 “没干嘛，我跟云峰聊点事。你坐过去嘛。”沈清说。

　　 陈保山于是起身坐到莫莉旁边去了，他倒是求之不得呢。

　　 沈清显得有点向莫莉“示威”的姿态，动作夸张的坐在了陈保山的位置。心里对莫莉说，别以为你了不起，你不喜欢我，我沈清还不希罕你呢。他在挣他那点刚刚丢惨的可怜面子。

　　 沈清很随意的询问许云峰：“山顶上面都还有些什么呀？”

　　 许云峰说：“山顶是寺庙建筑群，还有些宗教僧人，另外还有观景台。我不是说过了吗？”

　　 “看来也没什么新鲜奇观，没什么观赏的了。我想我就不上去了，就在这里等你们下山吧。”沈清语气平静说。

　　 “你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怎么放心？再说，我们回来不一定走这条路的。”许云峰说。

　　 “反正我不想继续走了。要不我就在这儿下山回去吧，我去山下等你们。”

　　 “你到底哪根筋不对？好好的，怎么这样？大家一起来，就要一起走，你一个人另搞一套算什么？”

　　 莫莉一直在听他们说话，这时隔着桌子插话说：“沈清，你答应陪我到山顶烧一柱香的，讲话不算数了吗？”

　　 沈清假装出跟许云峰认真讨论，听不见旁人说话，故意冷淡莫莉，不搭理她。回敬报复一下这个无情的女人，让他很有快感。沈清继续跟许云峰说：“不是另搞一套，是真没兴趣上去了。无非几栋老房子，一群光头僧人，有什么看头？没意思。”

　　 “也不是光有房子啊，山上的景色很漂亮的，保证你从未见过。从山顶望向山下，云雾缭绕，极为壮观。赶得快，我们下午还可以去看日落，明天早上再看日出。多少人不辞辛苦，远道而来，都为一睹山顶风光。你不去，后悔死你。”许云峰劝说着。

　　 莫莉又说话了，似乎怕沈清听不见，身子尽力往桌子中心倾斜：“沈清，喂，沈清，我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是你把我叫过来的，你不去，我可生气啊。”

　　 沈清继续装耳聋听不见，对许云峰说：“什么日出日落，不就是早晨黄昏，就那么回事，看不看无所谓。”

　　 许云峰不想跟他争了，说：“别烦我，来都来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说什么疯话。”

　　 莫莉提高了嗓门说：“沈清，你还不如我吗？我都不怕呢，你怕什么？”见沈清仍没回应她，转头对宋晓琳说：“他是不是耳朵聋了？”

　　 看起来，沈清打退堂鼓不上山，她真有些着了急。这同时证明了一件事，莫莉这次出门，就是跟着沈清来的。没有沈清，她今天也不会在这里。

　　 宋晓琳就抽了一支一次性竹筷，隔桌朝沈清扔过去，砸沈清脑袋上。

　　 沈清终于回过头：“干吗？”

　　 “你聋子吗？莫莉跟你说话呢，叫你半天了。”宋晓琳说。

　　 沈清就假意抱歉的样子，望向莫莉说：“哦？我真的没听见，怎么了？”

　　 莫莉当然知道沈清是故意“报复”她，却也不好发作，只白他一眼说：“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最后沈清总算被“说服”，同意为了友情，不惜自己受点“委屈”，跟着大家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