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是该改变的时候了

　　杨鹏斜眼看着他从桌上拿过肯德基全家桶扔在他铺上说：“你今天没吃晚饭吧？送给你吃个够。对了听说你今天在操场上摔了个狗啃屎，一定已经吃够了，呵呵！”

　　左泽腾一下站起来向他扑过去，被后面杨鹏的哥们一把推倒在铺上。杨鹏一副黑老大的样子看着他，“我爸今天来看我，留了五百块钱，当时只顾着吃鸡腿，把钱压在全家桶下面了，晚自习放学回来就不见了。刚才我去问了楼管，他说只有你回过宿舍。左泽，东西你吃就吃，缺钱哥们借给你，可这事得说清楚。”

　　张子豪也在一旁抱着肩说：“你前天借了你同桌二十快钱，刚才课间还给他了，你哪来的钱。”

　　左泽这时才明白原来他们是怀疑自己偷了杨鹏的钱，他脸胀的通红，急忙解释着：“你们别血口喷人，今天我妈妈带了钱和衣服来看我，我还钱是用的自己的钱。”

　　张子豪看着他胀红的脸更加肯定自己的判断，“不做亏心事，你脸红什么，你说你妈妈来看你，谁看到了，我看你是偷了钱去外面挥霍，还剩下多少？你要真是清白的，让我们搜搜。”

　　左泽向来口拙这时更是被盘问得不知所措，“我妈妈只把东西放在门口了，没人看见。”

　　杨鹏看他那么紧张，不禁鄙视地看着他，“别解释了，大家家长都来过，只有你家长从来没人见过，你妈来看你为什么不到学校来，交给门卫，你妈见不得人吗？圆谎都不会圆。”

　　左泽被堵的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觉得妈妈给自己丢人不想让她来学校，却说不出口。所谓儿不嫌母丑，可他在周日或休息时总见同学的妈妈来看他们，打扮洋气年轻，而自己妈妈不但穿着土气，因为过度操劳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上十岁。

　　所以他每次都让妈妈把东西和钱给门卫，他总是想这样做是保护妈妈不被同学嘲笑，其实他很清楚是他自己害怕同学异样的眼神。这时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如何解释，他张口结舌的样子配上通红的脸让同宿舍的人都认为真的是他拿了杨鹏的五百块钱。

　　张子豪见他还不承认，生气地过来拉扯着要搜他的身，左泽心里慌乱却怎么也不能受这份辱，他推开张子豪说：“钱不是我拿的，我看谁敢搜我。”

　　杨鹏也欺过来，还叫靠近门的同学把宿舍门关上。左泽见他伸手过来掏自己的兜，猛的一拳打在他脸上，推开两人向门口跑去。

　　左泽跑出宿舍本来是想出去找值班老师来帮自己证明清白，可是跑在走廊上，他忽然觉得周围端着洗漱用具来回的同学都在用看贼的眼光看着他，他没有偷别人的钱，却心虚地贴着墙跟跑到校园无人的角落。

　　已经十八岁的大小伙子再也忍不住蹲下来痛哭起来。他哭了一会儿，抬头看看，才发觉自己跑到实验楼外。

　　他站起来时觉得腿麻了，就拐着脚靠在墙上，摘下眼镜用袖子擦了擦，重新戴上时从实验楼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倒影。旁边路灯明亮的光清晰的把自己的形象映投到玻璃门上，他看着自己微驼着背，缩着肩，早就该洗的头发贴在额上，由于眼镜的反光他看不清自己的眼睛，可这时却记起高一时政治老师曾跟他说看人时要直视，不要躲闪，要有信心。

　　他没有照镜子的习惯，每天早上用毛巾抹一把脸就去教室。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自己，看着毫无形象可言的自己，他不禁也鄙视地看着那个倒影，别说别人，就是他自己都要怀疑是不是偷了别人的钱。没有做过的事，为什么不能干脆的否认，为什么会心虚，为什么会脸红。如果是别人回过宿舍，杨鹏还会那么肯定的说那人偷钱吗？还会不容解释地搜身吗？

　　十八年来他第一次认真的审视着自己，想着自己留给别人的印象。他再次摘下眼镜靠近门在玻璃上看着自己，这就是自己，连做人的起码尊严都得不到，还梦想成为足球明星。左泽深深地鄙视着自己，就这样了吗？他不甘心，也许他成不了足球明星，可再也不能这样窝窝囊囊的活下去了。

　　他似乎看见昏暗的玻璃门上自己的眼睛闪着耀眼的光芒，他直视着倒影里明亮的眼睛对自己说：“左泽，是该改变的时候了。”

　　左泽回到宿舍楼时已经响了熄灯铃，他看见宿舍里和他要好的哥们跟值班老师拿着手电正要出去找他。他赶过去对老师说：“老师，对不起，我刚才有事出去了。”

　　值班老师看了看他问：“你叫左泽？他们已经跟我说了，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会让你们班主任查清楚的。我也已经跟杨鹏说了，他不会再找你麻烦，你们先回宿舍休息。”

　　左泽答应着和同学一起向三楼宿舍走去，和他一样戴着眼镜从农村来的马强边走边小声问，“左泽，钱是不是你拿的？实在不行我跟你凑点，先把钱还给杨鹏，明天就让他跟班主任说是误会。”

　　刚走到二楼拐角处的左泽猛的停下来看着他，“马强，连你都认为是我拿的？我他妈再穷也不会偷。”

　　他的声音在已经熄灯就寝的楼道里格外响，马强急忙冲他嘘着，“小声点，我只是问问，你没拿最好，拿了肯定也是一时糊涂，处理好就没事了，咱们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再说。”

　　左泽听他的意思还是怀疑自己，心里憋闷，在班里自己只有马强一个要好的哥们，连他都这么想，更别提其它人。他忍下气回到自己铺位上合衣躺下，宿舍里其它人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却谁都没有发出声音，看来值班老师已经安抚好杨鹏了，就是不知道明天班主任会怎么处理，那该死的五百块钱会不会找到。

　　左泽一晚上没睡，想着这些事，更多的是想着自己这三年来到巨野一中的变化，初中时他一直是班上的学习尖子，很活跃，和班里大部分同学关系都很好，可来了这里成绩的落差加上同学们名牌的服装，自己从没吃过的零食快餐，从来没玩过的网络游戏，让他迷失了自己。

　　他羡慕那些成绩好的同学好像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保持住自己的名次，羡慕那些家境富裕的同学可以随意的吃喝玩乐，不用去计算每天要花多少生活费。

　　羡慕什么不是应该努力去争取吗？羡慕别人的成绩自己就应该去努力，羡慕别人家的富有，就更应该努力，有一天靠自己的能力让父母过上富裕的生活不是更有成就感，更男人的做法？

　　为什么自己却开始自哀自怨，变得自卑，远离让他羡慕的同学，抱怨上天的不公，抱怨父母的无能，抱怨环境的改变，却从来没有抱怨过自己的懦弱和懒惰。左泽躺在铺上攥着拳想他并不比其它人少些什么，他们可以得到的，自己一样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