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鹫巢

　　菲利普骑在马上跟在自己手下的身后返回自己的领地，因为自己的爱马‘萝卜’被腐尸兽叼走，所以一贯善于溜须拍马的法特将马让个男爵而自己和泰尼共乘一匹。

　　他故意走在队伍最后面，因为知晓如果这帮桀骜不驯的手下一旦知道他不是真正的男爵会顷刻翻脸，到时的他想混个有尊严的绞刑都不可能了。

　　找回妻女，FAF小子，核战后的世界，第二次生命……这些陌生而又熟悉的线索在他脑中不断碰撞着令他心烦意乱。

　　但无论怎么样，菲利普只知道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活下去，既然老天让他有了可以重新开始的机会，那么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可是接下来一路上的见闻却令他明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是多么困难的事。

　　因为这是死人淹没活人的世界。

　　他们途径过一片战场，那里是没有人管辖的地带，残破的旌旗还在风中招展，看起来数天前才经历过一场大战，死尸因为被掩埋的太过匆忙而将食腐生物吸引过来，新鲜的尸体被从土里刨出并被分解，断肢内脏散落一地，数以百计的食尸鬼正在其中大口享受着饕殄盛宴。

　　在废土上，即使死亡也无法得到安宁。

　　正如泰尼所说，旷日持久的战争使得这里的人几乎变为死人，而变异生物们也不再畏惧剩下的活人，即使是白天也敢出没于乡间。

　　看着那些身形丑陋，面目狰狞的食尸鬼们，菲利普突然不寒而栗，因为记忆碎片告诉他这种可怕的生物原本就是人类，只是因为吃了太多的同类尸体而退化成这种丧失理智的怪物。

　　一行人就这样默默的从战场边缘走过，就连一向喜欢开玩笑的法特也变得沉默，面对这样的骇人而又绝望的画面，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在又走过了三个小时的路程后，不远处的法特拍着自己肚子上的肥腩，发出一连串淫荡的笑声：“啊，温馨的家，不知道布莉那个小骚货有没有将下面刮干净等我？”

　　菲利普也勉强打起精神朝前方看去，但是当他看到自己所谓的温馨的家时心就凉了半截，这并不是领主们标志性的固若金汤的高大棱堡，与之相反却是一座中世纪早期的高地-堡场式城堡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这个灰头土脸的简陋建筑像是被神抛弃般扔在一个山丘上，从头到脚都散发失败的气息。整个建筑分为两部分：外围的村镇被一圈一人多高的木栅栏圈起来，并在下方开挖沟渠，引入周围河流的水围成护城河；同时在凸出的高地建成一座石头垒成的低矮堡垒，并将木栅栏替换成石墙，总算有了些许防御功能，从城外进镇子，从镇子通往石堡的道路都只有一条。

　　可是所谓的高地坦白了说就是个土堆，所以这座简易堡场最多也就能够抵御一支百人队的攻势，怎么看菲利普男爵也不像混得很好的样子。

　　而这座堡垒就是此地的治所，被当地人畏惧的称作‘鹫巢’。

　　泰莫利亚灭亡后，像这样的堡垒就如同巨人尸体上的附骨之疽般一个一个拔地而起。

　　很快一行人就走过一座悬挂在护城沟渠上的吊桥，两个守桥的士兵朝归来的男爵致敬，而穿越者也同样朝他们点头，其中一名士兵穿着锁甲拿着长戟和中世纪士兵没什么区别，但是另一个人的背后背的武器却令菲利普怀疑自己看错了。

　　因为那是一把老式的杠杆步枪！

　　菲利普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里明明是核战一千年后的世界，这种造枪技术不应该失传了吗！

　　“这真的是枪？用火药击发子弹的步枪？而不是烧火棍？”

　　中士和其他人交流了一下眼神，示意持枪守卫打开枪膛，令菲利普确实看到里面黄褐色的子弹。

　　“真的有子弹……”

　　“不过上次赶跑水鬼时用了几发，现在只剩下大约三发子弹。”那个守卫一边说着一边不安的看向不远处的废弃草屋，在那里有几个佝偻着的身体长着背鳍的人形生物正在游荡。

　　但是菲利普已经完全没有听进他后面所说的话，整个人都处于凌乱中，冷兵器加热兵器的混搭，这到底是怎样的世界？

　　“对了，”另一名持戟的守卫则继续说下去，“帝国的使者又来了，大学士在接待他们。”

　　菲利普收回思绪，虽然完全不懂他们再说什么，但看起来有个大人物出现在自己府上。

　　他凭着记忆驾驭着坐骑从吊桥上走过，不同于一般认知中护城河使用用湖水填满，桥底下流淌是一片不知道是由什么构成的绿色液体，而且可以看见其中有几个被腐蚀的变形的金属圆桶漂浮在上面，虽然表面腐蚀的极为严重，但是菲利普还是能够辨认出桶皮上绘着几个图案，都是壳牌标志。

　　在桥的尽头是一座用石头垒成的碉楼，有几名士兵在上方巡逻，看到男爵归来，老旧的木门立刻被放下通行。

　　菲利普跟在其他人的后面进入那扇大门，随后一副标准的中世纪风情长卷铺开在他的面前。

　　栅栏内部是一座聚落，为了需求庇护，人们自发的聚集到鹫巢脚下，久而久之，这里发展成一座有数百人口的镇子，而男爵也乐于有如此多的人力可供他征税和募集士兵。

　　在杂乱无章密密麻麻排列在一起的低矮房舍间，长着獠牙的家猪正快乐的在泥浆中打着滚，不远处被截肢的乞丐张着手向来往的行人乞求着施舍，在他的对面满脸愁容的女人正在掩面哭泣，她被自己的赌鬼丈夫毒打了一顿且身上仅有的钱都被抢走，而她的孩子们则在欢快的奔跑着浑然不知晚饭已无着落。

　　一路上，不时有上了年纪的人朝马上的穿越者脱帽致敬，虽然女人和孩子们怕他怕的要死，但是在保一方平安上，之前的菲利普男爵还算做的合格，他的领地既没有伎女也没有麻醉药物，贩卖奴隶的现象也几乎断绝。

　　一行人从外围城镇横穿而过，原本宽阔的路面迅速收窄，最后通往山顶石堡的道路只能供一人通行，而两旁则悬空，菲利普注意到这样能够起到极好的防御效果。

　　石堡则是用一扇可以拉起的吊门与高架桥相连接，只要将这扇门拉起，整座城堡就可以成为与外界断绝的孤岛。

　　菲利普缓缓步入大门，在石堡的中央则是广场和天井，鹫巢的铁匠铺、马厩和仓库都被设置在其中，总共有大约三十多人把守这里，其中只有三个人装备了火器，并且都是老式的栓动步枪。

　　刚步入中央广场，菲利普就听到争吵声从天井处传来，他循着声音看去，发现竟然有一名穿着黑袍的僵尸站在他的地盘中。

　　而这个长相可怖的尸鬼并不是什么要被消灭的怪物，正是他的大学士哈罗德。这名老僵尸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因为暴露在巨量的辐射下而完全被烧毁，里面的器官内脏也发生变异，从而获得几乎永恒的生命，永远不会自然死亡。

　　柏油路面，杠杆步枪，带着壳牌标志的汽油桶，以及被辐射严重烧伤的人类，这些无一不再提醒穿越者他确实来到了一千年后的后启示录时代！

　　圣经中所描述的地狱真正的降临在人世间。

　　2077年，因为抢夺世界上仅存的稀土资源，世界各大国爆发全面战争，在同年的10月23日，大洋彼岸穷途末路的U国率先向她的敌人和盟友发射核弹，随后各国纷纷释放核弹反击，全球核大战立刻爆发，仅仅12个小时过后，整个星球表面瞬间被化为灰烬，沦为充满废墟的废土。

　　海已干枯，地已龟裂……地上所有的生命像是被完全的毁灭了……

　　但是……人类却没有灭亡！！

　　虽然地表所有仪器都因为电磁脉冲被摧毁，整个人类文明都被打回石器时代，但是利用战前遗留的知识，幸存者们只用五百年就从一无所有跨过神话时代，迈入古典时代，重新进入封建时代，而菲利普就不幸的来到这个时间点。

　　“中世纪的废土，听起来并不是人能生存的时代。”

　　他想的没错，这个世界的地表已经有70%的面积被致命的辐射尘永久污染，完全无法居住，而剩下的地带也充满了危险，各种变异生物在那里游荡。但是更加恐怖战后的人类社会秩序已经完全瓦解，弱肉强食的法则从未如此显著，为了争夺有限的土地和淡水，人类已经完全沦为野兽。

　　但是这样也好，菲利普安慰自己，他受够了过去那些虚伪的谎言，阳光之下的罪恶现在无需隐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