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盗贼的过去和未来

　　埃尔奇拉姆，这是我们脚下大陆的名字。当然，这么称呼它的大多是人类。精灵、矮人、兽人、龙族、魔人……在那些有着悠久历史的种族的文化中，它亦有着不尽相同的叫法。

　　 在距今已有千年之久，遥远的战国时代，人们为了信仰或是利益发动了无数场战争——凯思特·罗尔·埃尔奇拉姆，正是在这样的时代下出生的。

　　 虽贵为一国皇子，但他却无心于宫廷中血腥的权利斗争，在16岁——也就是成人礼那天，他乘着一匹白马离开了他的祖国，开启了身为传奇冒险者的一生。

　　 第八级魔导师、剑术大师、龙骑士、冒险者……他获得了无数称号。然而，他一生获得的无数成就中，最令其满意的是，在有生之年和坐骑兼战友——蓝龙米露丝一起游历了除深渊之外整个世界，并为之绘制了历史上最为详尽的地图。

　　 往后的人类黄金时代，后世的学者们为了纪念这位人类史上最伟大的英雄，便将我们脚下的大陆用其姓氏命名。

　　 “直到今天，我仍未明白自己究竟在追寻什么……”——凯思特·罗尔·埃尔奇拉姆在临终之际，对其子嗣们如是说道。

　　 ——

　　 回到现在，新帝国历263年，晚秋。

　　 仍然不知道自己即将身处时代漩涡中的主人公——盗贼达斯特正躺在一架离开帝都的马车里。回想起当晚，他内心仍有一丝困惑。盗贼行会不是什么慈善组织，对于那个既没有靠山又没有出色才能的自己，完全没必要尽救助的义务。按管理者的话，他似乎和罗兰特首领有些交情，也许就是因为这个——不，那未免也太理想了。

　　 达斯特叹了口气，“幸运”和那一小袋钱币，是他身上仅存的有价值的物品了。在帝都那昏暗恶臭的下水道内，那封行会的信件不知何时遗失了——真讽刺，盗贼用一生去盗取他人的财务，却会把自己重要的东西弄丢，看来自己的才能还远远不够。

　　 不，当务之急不是去后悔过去的失败，眼下有要紧的事情等着自己。

　　 这架马车的目的地是布达列颠西部的自治领——兰·卡斯托，作为帝国与周围数个小国同时接壤的领土，这里的商业相当发达，繁荣程度不亚于作为权利中心的首都。同时，这里也是曾经的帝国元帅——阿尔伯·阿瓦雷兹的故乡。即便地位如此重要，手握皇权的阿瓦隆家族还是给予了它自治权。这其中的原因，留给人们无限的想象。

　　 在此地流传着一句绝对不能公开谈论的话——“兰·卡斯托不是帝国的土地，而是阿瓦雷兹的土地。”

　　 来到兰·卡斯托并非达斯特的决定，只是命运使然罢了，换个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就是他座下这架马车的主人——一个好心的商人完成了在帝都的交易，正在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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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于兰·卡斯托的商会的路上。

　　 商人没有在意衣衫褴褛的达斯特，也没有收下作为路费的银币。表示他可以随行直到车队到达目的地。

　　 那个看上去有些沧桑的商人究竟是单纯的好心肠，亦或是看出了什么，现在的他并不想深究。马车内的环境说不上好，毕竟只是勉强腾出一点空间的货车罢了，哪怕经历了一场久违的安稳睡眠，达斯特也仅仅是治愈了精神上的疲惫，他的身体甚至因为路途中偶尔的颠簸加上马车内狭窄的空间而变得更加疼痛了。

　　 （看来必须尽快找个落脚点，用这仅有的钱洗个澡——最好是找个提供热水的旅店，然后放肆地吃喝。）

　　 回想起来，早在他逃往帝都的那些日子、加上后来的牢狱之灾以及一系列的事情，身体便在一直积攒疲劳了吧，只是一切都那么突然，当时紧绷的神经一直压抑着这份感觉，随着精神的放松，身体的疲劳也自然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了。这是好事——若是身体的压力得不到释放，总有一天会连心灵也一起压垮。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的速度开始减慢了，达斯特稍微探出头，从车外的景色来看，周围仍是原野，在黄昏下显得宁静且和平。距离目的地兰·卡斯托仍有路程，只是他对帝国的认识仅仅停留在文字和话语，所以并不能判断现在的具体位置。

　　 “哟，小哥你醒啦。”

　　 一个在车队侧翼骑着马的男人见状稍微靠近了些。行商的车队中除了商人和随行的杂役，自然少不了护卫，作为曾经盗贼团的一员，达斯特很容易就认出了男人的身份——不过和往来桑吉恩王国的商队相比，这支队伍的护卫力量很是薄弱，大概也就是处理些野兽的水准，由此可见帝国境内的治安相当不错。

　　 “晚上我们会在这附近扎营休息，杰顿先生说给你准备了些食物。”男人说完便驱马加速向前了。

　　 男人口中的杰顿先生就是这支商队的主人。

　　 ——

　　 夜晚，车队围成了一个弧形，人们在中心升起了篝火。护卫们草草结束了晚饭便开始在四周警戒，几个杂役也陆续扎营休息。

　　 达斯特在此时离开他所在的马车，这是特意为之，出于对自己身份的考虑和一些个人原因，他不打算变得引人注目，哪怕在一群大概率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的人前也是一样。

　　 杰顿先生仍坐在篝火旁——除了因为长久旅行而给他脸上带来的沧桑感以外，他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的中年人。此时，他正借着火光和月色，翻动着手中的册子——大概是货物清单一样的东西。

　　 达斯特正欲上前打招呼并表示对收留自己一事的感谢，杰顿却发现了他的到来，先一步开口了。

　　 “小伙子，别太拘谨，先吃点东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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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达斯特听罢也不客气，就地坐下拿起木碗便将剩下的干面包和锅中的炖菜大快朵颐一番。

　　 旅行商队的食物说不上什么美味，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算是很难得的了。不到一会儿功夫锅中食物就已经见底了。

　　 “那个……杰顿先生，非常感谢您的救命之恩！”

　　 “别在意，说来也是缘分，那天本是想着早点返到兰·卡斯托，没等采购完商品就草草启程了，因为这事还被后辈狠狠说教了，哈哈。”

　　 回想起当时自己爬出下水道，穿过灌木丛后碰巧撞见商队的场景，达斯特不由得尴尬一笑。

　　 “仔细一看你不像是布达列颠人啊，黑头发、棕色眼睛……你是从北方来的？”

　　 不愧是商人的阅历，达斯特点点头，事实上他不过是被强盗在桑吉恩王国周边的沙漠中被捡到的而已，置于具体的出身，他才能懒得去深究，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降生在不需要自己的家庭，像累赘一样被抛弃了，大抵就是这样。没能葬身狼腹还活到现在不得不说是一种强运，虽然达斯特本人不想承认。

　　 见他沉默不语，杰顿低声说道：

　　 “桑吉恩吗……我很遗憾。我出生的村子也已经毁了，被一群佣兵。我能理解失去家的痛苦。”

　　 佣兵吗，那是其实不是常有的事。贵族和市民们被坚固的城墙保护着，那些手无寸铁的农民们却要一边向他们上贡一边用最简陋的装备抵抗来自野兽乃至同族的恶意。哪怕达斯特身为一介盗贼堕落至此，也不想用剑指向那些人。

　　 桑吉恩王国——那个坐落于大陆西北方、历史上曾和布达列颠数次交战的大国在一日之内灭亡了，世人称其毁于一场内乱的阴谋……然而毁灭桑吉恩的并非人类，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可怖怪物，那是纯粹的杀戮欲，仿佛诞生就是为了消灭人类。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会相信故事中可以轻易毁灭国家的怪物竟真实存在。

　　 “大家……都死了。”

　　 这是绝对不愿回想的记忆。

　　 “我本来应该拿出剑和他们一起死的，但是我……”

　　 “我……”

　　 已经够了，到此为止了，不应该说多余的话。

　　 “我吓破了胆，丢掉了剑……”

　　 “我就一直跑，一直跑……”

　　 耳边还回荡着怪物啃食尸体的声音，不敢回头，生怕看见想象中的那幅场景。

　　 究竟逃了多久呢？在那之后，青年饿了便偷、渴了便抢，跑不动了就骑马、马累死了就去偷新的，一路向南，连睡觉都不曾有过。回过神来，自己已经随着难民流浑浑噩噩地来到了陌生的国家。

　　 夜里，篝火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除此之外，别无动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