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在来到精灵族领地的前三天，奥克塔薇尔都没有见过精灵族的女王。

　　据说是因为精灵族的女王寿命将至，如今正陷入沉睡维系力量，时间长达百年了。

　　现在精灵女王忽然从沉睡中醒来，并且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奥克塔薇尔见面。

　　奥克塔薇尔不确定这是否有她的因素影响。

　　神祗降世——即使她是个假冒的——总会有些动静的，会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精灵女王活了上万年，实力强大，难保会感应到什么动静。

　　当然更大的可能性是，一切只是巧合。精灵女王巧合在这个时间醒来，单纯想要见一见她而已。

　　原本以为已经死去千年的人族再次出现，总要见一面看看究竟的。

　　毕竟谁能想到她会是光明女神呢？

　　如果不是提前拿了剧本，她自己都不知道。

　　裙摆随着走动如水流一般流淌，奥克塔薇尔缓缓走过空无一人的宫殿，在满目翠绿的生命树下，见到了此行的目标。

　　一个面容年轻、眼神却格外沧桑的美丽女人。

　　看向她的眼神像是长辈在看自己的孩子。

　　精灵女王温柔笑了笑：“好久不见，奥黛·拉格伦。”

　　奥黛·拉格伦，光明女神曾经用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化名。奥克塔薇尔告知埃利森名字的时候，也下意识使用了这个名字。

　　奥克塔薇尔垂下眼：“日安，女王陛下。”

　　她坦然接受这个化名和身份，内心掀不起一丝波澜。

　　精灵女王和奥克塔薇尔之间谈的话题乏善可陈，大多是关于外面的事，可精灵女王的表情却是兴致盎然。

　　“我太久没有离开这里，看过外边的世界了。”精灵女王望着窗外感叹道。

　　——因为她快要死了。

　　寿命将至，带来的后遗症就是最后的阶段里大部分时间她都在陷入沉睡。尽管很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精灵女王还是希望那个日子晚点到来。

　　无论是哪个种族，总会对死亡怀有恐惧的。

　　奥克塔薇尔：“只要您想的话，出去并不困难。”

　　精灵女王沉默了一下，摇摇头不再讨论这个话题。

　　离开的时候，精灵女王忽然对奥克塔薇尔道：“请不要再次伤害那个孩子。”

　　精灵女王比精灵祭司年长近五千岁，对于她来说，雅恩某种程度上确实算得上一个孩子。

　　即使实际上，这个“孩子”无论在实力上还是心智上，都要远胜过她。

　　静谧的环境里只剩下生命树的树叶互相摩挲的沙沙声响，奥克塔薇尔呆愣了一会，然后朝精灵女王微微一笑。

　　她差点脱口而出一句“不是我干的”，还有一句“我尽量”。

　　到底没说出来。

　　因为奥克塔薇尔怕自己说完后，就要被迫当场表演一个“小腿一蹬，与世无争”。

　　精灵女王将不少生命泉水赠送给奥克塔薇尔，目视着人族少女彻底离开后，才幽幽叹了一口气。

　　千年前事情发生时，恰好就是精灵女王沉睡的时候，等她从沉睡中醒来，一切早已尘埃落定——原本就冷淡的精灵祭司越发冷漠，甚至差点堕落成黑暗精灵。

　　精灵女王很担忧会再次发生这类事情。

　　因为她看到了——

　　这个人族女孩的灵魂是一片空旷的荒野，支离破碎的物品丢弃在旷野中，间或有冷冽的风呼啸穿堂而过。什么都无法带来，什么也无法留下。

　　雅恩在外面等着她。

　　奥克塔薇尔静静地看了他好一会，最后没有拒绝他要把她送回去的好意。

　　主要是，她是真的有点不太记得怎么回去了。

　　——建筑过于复杂，正常人都不会在第一次走过后就完全记得路线好吗！

　　外面的世界被一片昏黄笼罩着，冬季的夜晚以极快的速度降临，他们不过一同走过一段路，天已然尽数暗了下来，只剩下装饰在墙边的植物散发温润的光芒。

　　她没有饥饿的感觉，自然也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的速度。

　　远处的灌木丛升起星星点点的光亮，围绕着那一片区域起伏飞舞，在黑暗中尤为漂亮。

　　奥克塔薇尔道：“那是什么？”

　　雅恩：“是萤火虫。”

　　啊？

　　奥克塔薇尔在这一瞬觉得自己的知识体系崩了一角。

　　……萤火虫不是在夏季活动的吗？还是说异世界的萤火虫比较厉害？？

　　“这是我们当年研究的萤火虫留下来的后代，它们已经适应了极端的气候。”他的一番话像是专门对奥克塔薇尔的解释。

　　奥克塔薇尔忽然升起了一种浓烈的好奇心——不是对萤火虫的，而是对精灵的好奇。

　　雅恩知道她没有记忆，明明对情况了然于心，却视而不见，仿佛他们一刻也不曾分开过。

　　——他在想什么？

　　她专注地望着他，心里猜测着这个男人的想法。

　　深色瞳孔清楚倒映出欣长的身影，金发少女看人时专心致志，连眼睫都一动不动，几乎让被注视的人有一种正在被深爱着的错觉。

　　精灵祭司嘴边的笑意加深了。

　　——他在想什么？

　　——他想要把她吞吃入腹，融入骨血。

　　……

　　直到躺在床上，半倚着床头准备看书时，奥克塔薇尔才想起来她忘记和雅恩说什么了。

　　——是食物的问题。

　　也就说，她明天还得吃素。

　　奥克塔薇尔揉了揉太阳穴，决定明天再说。现在天色太晚了。

　　摊开书页放在腿上的典籍再一次吸引到她的注意，这是一本关于神话的典籍——雅恩派人送到她房间的。她看过的那几本典籍都被送了过来，还多出几本记载了相关资料的古老卷轴。

　　奥克塔薇尔看了几页后，托着脸，开始仔细梳理今天看到的内容。

　　这个世界的神话和生物体系很奇怪，不少为人耳熟的设定都被杂糅在里面——既有光明女神等多位的主神执掌世界，又有天使和恶魔之类她熟悉的神话生物存在。

　　体系极其混乱，像是谁随手拼凑而成。

　　像是忽而想起来重要的东西，修长的手指翻找放在一旁的羊皮卷，停留在某一处。

　　上面凌乱地布满了歪歪扭扭的字符，仔细辨认片刻，她意识到这些字符并不是精灵语，而是神明使用的文字。

　　她之前是靠本能看懂和听懂精灵语的，这是她从光明女神身上继承来的唯一一个被动技能。

　　如果不是有这个特殊的被动技能，她怕是要重新开始学习几门新的语言。可比上辈子学的外语要难多了。

　　但现在这个被动技能不能用了。

　　因为奥克塔薇尔看见这些文字就头疼。她之前待在神界的时候，就是如此才没法看光明女神留下的典籍，以至于什么都不懂，不小心被传送阵丢了下来，

　　奥克塔薇尔忍着撕裂般的头疼勉强辨认出几个字：神祗之战。剩下的她再也没有力气去看，也不打算去看。

　　她的存在就代表着这两个字的结果——最后只有一位神明活了下来。

　　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蓦然低落，奥克塔薇尔把身边的书籍收拾整齐，轻轻吹灭了油灯。房间一时间暗了下来，余下朦胧的月光覆在物品表面。

　　金发少女蜷缩着身体窝在被窝深处，眉头紧紧皱着，睡得并不安稳。

　　背后的床头柜子中，顶端是一个长发女神手拿垂纺和剪刀的图案、边框雕刻着神话学中的“金枝”槲寄生纹路的铜镜动了动。

　　镜面一阵微弱的白光亮起，几乎没有引起这片区域任何人的注意。唯有远处的精灵祭司，似有所感地朝这边望过来。

　　房间内。

　　下垂的羽翼安静拢在身后，来人修长有力的手轻轻落在少女眉间，温柔地慢慢抚平她所有的不安与落寞。

　　那人的声音轻得仿佛一声叹息：“吾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