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呵斥
螺中曲 | 作者:扑萤 | 更新时间:2019-01-11 10:4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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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莱克导师,您房子里的灰尘可真多啊!”
一进门,跟在后面的希斯便被扑面而来的灰尘给呛到了。沉闷的空气里带着无边的死寂,在各自的身上蒙着一层疏远的薄纱,既阻隔着对方,也阻隔着自己,死在只属于自己的那方小小领地。
映入眼帘的一副装饰画已经褪了颜色,少女的脸旁显得黯淡无光,微光里朦胧的头发上还沾染着锈蚀的图钉留下的红色粉末。木质隔板的小花盆里是早已干硬的土壤,板结发白,布满裂痕。
他们腿旁边的蜘蛛网上并没有那些长有八条腿的小家伙——那网已经沾上了不少别的东西,像是一个薄薄的轻柔的絮团,被门缝那儿透过来的风给吹地微微鼓荡。
“长时间没人打理的房子都是这样的。”西奥多随意的将黑色软帽搭在一旁的衣帽架上,将手中的藤编行李箱放在一旁。
两人的说话声让屋里古怪的感觉终于消散了,如同停摆已久的机器又重新被人唤醒,尽管可能不太灵活,但总归它又有了继续下去的职责与使命。
它不应该继续腐朽,无人知晓的矗在这儿。
“希斯,随便找张椅子坐下吧,虽然这房子里的很多东西都不能再用了,但我相信以你的体重还不至于让它们立即成为一堆破烂。”西奥多去将一楼的所有的窗户逐个打开,让空气中弥漫的那种古怪的味道散去,顺便从盥洗室找了几块抹布,打开水龙头。
“嗯,看上去还能用,不至于还要把管道也疏通一遍。”他喃喃自语地小声嘀咕着。
仍戴着黑色针织帽的希斯顺从地在客厅的一把椅子上坐下,将属于自己的行李箱也放在一旁。
随意地打量了几眼这间陌生的屋子之后,他便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想了想,他掏出之前布莱克导师在车上给他的那个海螺壳,放到眼前,盯着它看:和一般的螺壳一样,没什么太大的不同,外表灰色,表面有许多的小凸起,只是螺壳的顶部破碎了,有些粗糙。
从盥洗室走出的西奥多看见希斯在看螺壳顶部破碎的地方,解释道:“啊,那是我之前不小心弄碎的,不过有些意外地是,它也因此可以被吹响了,你可以试试。”
西奥多拿着一块抹布,开始擦客厅里的那张方形长桌,背后隐约传来的响声让他的身子顿了顿,旋即又恢复。
一只手探了过来,“布莱克导师,我,我也来帮您。”取下黑色针织帽的青年望着西奥多,希望能帮上一点忙。
“你取下它干什么,希斯!”有些清冷的话语传来,那个人随即把它放在一旁的帽子递给他,“戴上!”西奥多·布莱克命令道。
“好的,布莱克先生,不,布莱克导师,我马上戴,我马上戴,请您不要生气。”突如其来的斥责令这个有着金黄色头发的人惊慌失措,连忙抓过西奥多手中的黑色帽子,将它套在头上,表现得战战兢兢。
捏了捏眼角,西奥多叹了一口气,吩咐着面前的这位年轻人:“好了,你把桌子上的其他地方清理一下,我出去一会儿。”说完,就把手中的抹布交给希斯,清洁了手上的脏污后,便从衣帽架上取走自己的帽子,从敞开的屋门走了出去。
屋内的年轻人呆愣愣的望着西奥多离去的方向,似乎想要跟上去,最终却还是选择听从刚走的那位的话语,默默地擦起桌子来。
“希斯·霍尔沃德,到底该怎样做才能让我救回你,顺便救赎我自己呢?”莫名其妙地从嘴里蹦出一句话,西奥多看了看门前有些锈蚀的邮箱,想到自己应该去邮局订报纸,于是拐上通往邮局的大道。
枫叶开始发黄,与那些还是绿色的叶片混杂在一起,即便那些看起来富有活力的叶子为数众多,却也挡不住人们知晓一件事——夏季快要结束了。
西奥多布莱克正在柜台的一旁填写着自己的信息,思考着如何从那眼花缭乱的选项中选择最满意的那个。
“选择令自己中意的选项永远是个大难题,特别是自己并不熟悉的。然而选项太少人们又立马会抱怨生活的无趣。”旁边有人看他在那儿细细思索随口说了句。
“玛莲,老帕拉塔马上就要退休了,可是那些该死的信件却一直没人取走,老帕拉塔一直在挂念,担心我们这些人把那些信件给弄丢了。我得说,这可真令人左右为难,丢又丢不得,可那些信却一直不见人过来取,给他们通知了也不见人来。最令我感到疑惑地是那两三封放的发黄了的信,看日期都快有十几年了。”那个人对着柜台里面的女士发着牢骚,摸着自己有些卷曲的头发。
西奥多将手中填好的单据交还给柜台那边的女士,转头看了一眼身旁刚刚说话的人。
“西奥多·布莱克先生,水杉街28号,一年的《查尔斯笑谈》,对吗?”对面的女士看着单据上的信息向他确认。
“是的,没错。”西奥多点点头。
这时,旁边的男子有些夸张地叫道:“你就是水杉街28号的西奥多·布莱克?”
西奥多皱了皱眉头,轻声反问那男子:“怎么了?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你就是那个西奥多·布莱克?”那男子重复道。
“正是本人,假如水杉街28号没有其他人叫西奥多·布莱克的话。”
“哎呀,我刚刚说的那三封放的有些发黄了的信件就是你的,等一等,我去找老帕拉塔,给你把信拿回来,你在这儿等一下,别走了啊!”那位青年不等西奥多再问,连忙转身跑向一旁的侧门。
处理完订报事宜的西奥多有一些摸不着头脑,只得在一旁的座椅上等待,他看着架子上免费供人翻阅的报纸,于是起身走了过去。
“南部吉萨海湾遭遇强敌,洛兰斯王国亟待改革。”
“前线战士正陆续返回,与其亲人站台相聚。”
“多名士兵于月台自尽,骄傲者不肯低下头颅。”
看到这句大写的标题,西奥多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站台听到的骚动,多少内心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就这样死去了啊!
谁来改变这一切呢?就算有了想法,又有多少人因为这不切实际,从未有过的想法而成为殉葬品呢?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便将目光转移到下一则新闻,“特里尔城秋日祭明日开始。”
“布莱克先生?”有些低沉的男性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西奥多转过身来,看着手上拿着三封信件的老人。面前的老人戴着一副单片眼镜,额上有几道清晰的皱纹,上面散乱着几缕发白的碎发。
老人似乎有些感慨地望着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在他身后的是刚才询问西奥多的那位年轻人。
“是的,我就是西奥多·布莱克。感谢您帮我保管这些信件这么多年。”他向对面的老人微微俯了一下身子,以示尊敬与感激。
老人礼貌性的笑了笑,没有说话,表示接受了他的礼节,也算对得起他这些年的保管的辛苦。老帕拉塔将手中的信件递给西奥多·布莱克,示意他去柜台上签字,在随意地道了一句“往事不可回头”,便转身慢悠悠地走了。
一旁的那位年轻人有些疑惑地挠挠头,望了一下老帕拉塔远去的身影,便带着西奥多去进行“积压信件签领手续”。
当年轻人在经办人一栏写下“安东尼·贝鲁立”这几个字时,也代表着签领手续完成了。那位安东尼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一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喜悦的笑容。“终于又少了几封,虽然还有一些,不过老帕拉塔这下倒是可以放心下来,不再纠结于信件的遗失问题了。”
西奥多看了几眼有些发黄的信封,感受纸张在时间下也不得不如人一般,在其身上显现出丑陋的痕迹。这几封信要是在早几天到就好了啊!或许他就不会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不会发生之后的事情。
从这间招牌有些掉漆的邮局出来时,天色已经愈发昏暗了。想起来时在街角看到的斯塔林太太的面包房,西奥多打算回去时在那儿顺便买几个面包与两杯甜冰茶,作为一会儿的晚餐与明日的早餐。
路过十字星大街时,他看到一些人正围拢在一起。一位身着祭神者服饰的人正站在那儿,手中提着一盏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