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节

　　采摘花草的事，拖了好久了，大家心里一直惦记着。本来决定好，这个礼拜无论如何要把花草采摘回来的，结果又没去成。

　　 原因是，莫莉要带大家一起去县城，一切费用由她支付。

　　 原来是莫莉二姐举办婚礼，大宴宾客。莫莉必须得跟家人一起去，但她又不愿撇下小伙伴们，于是索性邀请小伙伴们一起去参加婚宴庆典，不过多添几付碗筷罢了。

　　 对于伙伴们来说，莫莉的二姐就是他们自己的二姐，前去祝贺也应该。只不过大家都是学生，买不起礼品，莫莉说，什么也不用买，只跟着她去就行。二姐自然也不稀罕他们的礼品。

　　 毕竟是去做客，三个女孩还特意换了干净衣服，化了妆。沈清再次看见莫莉穿上了那条白底碎花连衣裙，心头一直深藏的那个“丽影”再次浮现，那个魂牵梦萦过的“仙子”又回来了，一时竟有眼角湿润的激动；

　　 不过，林月容今天也比往常更美，她穿一件蓝底方格、短袖尖领衬衫，显得格外英姿飒爽、帅气逼人。这个形象自此一直深深印在沈清心灵里，引诱他千万遍的去回味。

　　 到达县城下车，刚好赶上婚宴开席的时间。婚宴地点是一家高级酒店，见到二姐时，打扮漂亮的二姐确实很开心，表示非常欢迎妹妹的朋友们。

　　 六个人一起独占了一张酒席，可以自由畅快的“闹腾”。为了满上席位，后来又加进来小霞。

　　 那天，似乎受了热闹场景的感染，沈清心情一直很激动，他并未饮酒，却吃得红光满面。坐在宴席里面，感觉自己已经是莫莉家庭中一员了，而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

　　 他羡慕莫莉一家人，母女之间、姐妹之间是如此的相亲相爱。仿佛他们这一家，真正的生活在一个爱心满满的童话世界里，未曾受到一点儿凡尘俗世的沾染。

　　 他们的物质生活并不富足，但似乎那不富足的部分，被精神的“爱”完全填满了，物质生活的欠缺就不显得那样的咄咄逼人。他们在平淡的物质生活里，反而体验到比别人更多的快乐和欢欣。

　　 如果投胎可以重来一次，真希望出生在这个家庭里面。沈清心里想。

　　 照着婚宴的仪式，二姐、姐夫依次给宾客们敬酒，莫莉就聊起二姐，说二姐原是戏曲剧团的一名花旦，戏演得可好了。可惜时运不济，剧团倒闭，学了那么多年的本领全都废掉了。

　　 姐夫追求了二姐好多年，就因为二姐的事业一直不顺利，二姐没答应。他们现在终于稳定一点了，二姐决定在姐夫的帮助下，在县城开一家化妆品小店铺。

　　 这个行业正在蓬勃发展，本来就天生爱美的女人们，现在接受了新的“美容”思潮的影响，开始大胆的打扮自己、美化自己、修饰自己；理直气壮的用人工的科学手段来弥补天然的不足，让自己变得更上一层楼的完美。把女人的美丽追求到极致，追求到永远。

　　 二姐的事业一定是前途广阔的。

　　 酒宴结束后，莫莉又带大家去了一趟县文化站，那儿有小学时候教过她美术绘画的一位老师。其实莫莉的绘画也很出色，她的作品，曾在镇政府礼堂被展出过。当时沈清的毛笔书法作品也被选中，同在那儿展出，只是当时两人都不认识。

　　 莫莉去拜访老师，一来多年没见面了，二来是拜托老师帮他们在县政府组织的文艺活动中报个名。毕竟由老师去办这件事，方便得多。

　　 老师对学生充满钦佩，说象你们这个年纪，自发组织的参赛团队，还是独一无二。莫莉说，我们也不全是冲着奖励来，就是喜欢做这些事。老师鼓励说，很好，真的很好。说他都好想变回到他们这个年纪了。

　　 从老师家出来，莫莉又带领大家往县城最大的照相馆走，说要一起照一张合影作纪念。她点子真多。

　　 大家走进照相馆，还没开始照，门口就围了一堆人看热闹。搞不懂是什么原因，引起那些人的好奇心。是不是几个少男少女长相太漂亮了？还是从没见过男孩女孩一起照相？

　　 照相师傅根据个子高矮作了一番安排。个子较矮的莫莉和傅雪珍并坐前排椅子上，其他四人就在后排站立。

　　 沈清是生平第一次照相，本来被人围观就有点紧张，再被照相师不停摆布着，更加不自然。站直了，看这边，好，笑一笑，一、二、三，好了。结果照片出来，他反倒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照相的费用全是莫莉来付，这些零花钱，是她生日时，大姐、二姐给她的。她特别嘱咐照相师，一定要在照片上印上“友谊长青”四个字。这表明，这次的照相行动，不是她一时兴起，而是很早就有的计划。

　　 这张四寸黑白照片三天后到了他们手里，是二姐取回照片，托人从县城捎回来的。

　　 照片上，“友谊长青”四个字龙飞凤舞。照片一共洗了六张，每人一张。大家拿着照片兴奋得不得了，一整下午都围绕照片叽叽喳喳、指指戳戳，议论谁照得最好看，谁照得最滑稽。

　　 莫莉仍然叮嘱大家，照片要好生收藏。以后每年都要合影一张，二十、三十年以后，保管无尽回味。这个女孩对于未来，满脑子都是梦幻般的构想。

　　 小霞插话说：“那你们要照到什么时候？”

　　 莫莉说：“一直到大家白发苍苍，这个世上只剩最后一个人。”

　　 莫莉的意思，大家一辈子要在一起，长相厮守、永不分开。

　　 这是一个远大的规划，也是一个诚恳的约定，沈清表示非常支持。谁知第一个发生变故、背叛约定的就是沈清自己。

　　 沈清那天回家后，父亲突然就找他谈话。他还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跟一帮女生打得火热的事情露馅了。还好，父亲谈的不是这件事。

　　 父亲谈的还是沈清的学业。因为只有一个月，他就将面临高中升学考试，那也是一个人生的“紧要关头”。

　　 沈学良已经“放松”了儿子很久一段时间，到了这样一种时刻，他作为父亲和班主任的双重责任感再次高涨起来。

　　 这次出乎沈清意外，父亲居然没有指手画脚的大声咆哮，而是难得的用了和风细雨的口气。

　　 他说：“鬼崽子，你到底还想不想继续上学？”

　　 “想。”沈清果断回答。

　　 不是他突然有了上进心，他只是认为，一旦不能上学，可能面临中断跟莫莉他们交往的后果。天知道不上学以后，父亲会把他“发配”去哪里；而唯有继续上学，才能继续保持跟莫莉他们在一起的那种甜蜜生活。

　　 “想上，那就抓紧点复习功课，给我把高中考上去。我先通知你，你要是没考上，那就再也别想上学了。”

　　 一听父亲这句话，沈清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考上高中跟他的“甜蜜生活”是何等的密切相关。

　　 “知道了。”沈清表现得很听话。

　　 “不是知道就行了。”父亲说：“现在只剩一个月，这一个月你得铆足了劲、加足了油，全心全意扑在学习上。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把薄弱的环节补上来。不要一放下碗就跑出去不见了人，必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复习功课。听见没有？”

　　 等到父亲走后，沈清的内心变得纠结起来。要是照父亲的话做，一分一秒都呆在家里学习，那就不能每个礼拜去跟莫莉他们聚会了；但如果继续跟他们聚会耽搁了学习，没考上高中，可能从此也会跟莫莉他们分开。看上去，是一个两难境地。

　　 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一个万全之策，于是去请示莫莉，让莫莉来帮他拿主意。

　　 “接下来一个月，我不能参加团体聚会了，怎么办？”他说。

　　 莫莉没有多想，回答沈清说：“你当然要听你爸的话，好好复习功课，先把高中考上去。我叫你参加歌舞团体，可没说过要你耽误功课。你要是耽误功课没考上高中，倒成了我的责任了，我可担当不起。再说了，一个月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有了莫莉的鼓励，沈清下定了决心、鼓足了干劲，把身上每一根毫毛的力量都动员起来。他不再每个礼拜都去莫莉家了，除了吃饭和睡觉，他一头扎进堆积如山的各种迎考资料。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强迫自己把历史、地理以及英语单词类的硬知识，死背下来。他一度最讨厌死记硬背，认为靠死记硬背算不上学习知识的真本事，只是一种“旁门左道”的冒牌技巧。

　　 这一个月的勤奋和努力，确实也收效显著。从前那些模模糊糊的知识，突然就变得清晰明了起来。知识一旦融会贯通，便对知识更加增添了兴趣。哦，原来电子是围绕原子核旋转的，这不跟行星都是团绕太阳旋转一个模式吗？宏观世界与微观世界是如此的一脉相通，实在太神奇了……。

　　 沈清学习上的急剧变化，让父亲很惊讶。他对沈清母亲说，儿子长大了，变懂事了。